《洛阳往事》第二章 最牛的奴隶主
第二章 最牛的奴隶主
往事要点索引
◆ “昔三代之居皆在河、洛之间,故嵩高为中岳,而四岳各如其方。”这是司马迁在《史记·封禅书》中所说的。
中国古代史因为司马迁而“信”。西汉史学因为司马迁而成为垂范之制。为什么?司马迁治史非比别人,胸有奇志,又重根据。
但司马迁的时代,印刷出版谈不上,惜字如金,根本没有旁证。“三代之居”这句话,让后世史学家忙碌了无数的年月。
◆ 在奴隶社会,什么样的人才能当主子呢?膂力强劲,杀人不眨眼,既能干又凶残。能干,发挥好了,英明神圣;凶残,过了界了,就是魔鬼,如桀、纣、厉、幽。
◆ 夏禹就是个能干的奴隶主。拿着玉版,到处召集会议,炫耀权力,防风部落的头目迟到一步,禹便喝令把他推出去杀了,并亮尸示众。
◆ 老禹是这样弄的:一方面欣赏伯益的贤能,屡次表示要把天下传给伯益,一方面却又注意专门选拔自己儿子启的手下充任各级官吏,于是,伯益徒拥大禹继承人的虚名,“而势重尽在启也”。
◆ 启的继禹而立,氏族公社时期的部落联盟的举贤禅替制度实质上被正式废除,王位的家族世袭制度正式产生,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奴隶制王朝——夏朝正式登场了。
◆后羿选聘朝内大臣也非射手不用,不久,整个宫廷弄成了射箭大队。
各部委皆是弓弩手云集,若不出去打猎,那全朝还不急死。于是后羿开始追随太康的后尘,倾巢外出,疯狂畋狩。
◆ 政治是无血的战争,战争是流血的政治。六七十年间,夷族的后羿和寒浞夺取了政权,又被汉族的老祖宗夏族打败,实质上造成了远古时代的民族融合。
◆ 桀,膂力超人却粗野无比,丝毫不管国事,一心专在酒色。
桀能喝,宫廷里日夜狂饮之声不断,酒量大的人都得了高官。桀好美女,手下就在全国为他遴选,源源不断地运入斟鄩后宫,贡美得力的人也都成了权要。
◆ 桀十分狂妄地把自己比作永远不落的太阳,大言不惭地说:“天之有日,犹吾之有民。日有亡哉?日亡吾亦亡矣!”天上有太阳,就像我有天下,太阳会熄灭吗?太阳熄灭我才会失掉天下,太阳不会熄灭。
天下人听到这样放肆的厥词,切齿咒骂道:“是日曷丧,予及汝偕亡!”你这个可恶的太阳什么时候完蛋啊,我宁愿和你一道灭亡。
◆ 求贤若渴的商汤带着玉、帛,想从有莘氏手里请走伊尹,有莘君唯恐便宜了汤,但又看到商汤的前程无可限量,也有意结交商汤,两方遂演绎了一出“移贤”剧目。
伊尹是个奴隶,没有行动的自由,即使偷跑出去也会被抓回来,轻则处罚,重则处死,根本不可能作为贤士受邀。有莘君与商汤合计一番,将一个大龄女儿嫁给商汤为妻,将伊尹当做陪嫁奴隶随行,多全其美。
◆ 被监禁在南巢亭山的夏桀非常气愤,《史记·夏本纪》记录桀曰:“吾悔不杀汤于夏台,使至此。”对看管他的人说:我后悔啊,没有将汤杀掉在夏台监狱,才落得如此下场。
◆ 商辛的一切特征都符合大奴隶主的英雄标准。英雄美人常相伴,美女妲己就来“拌”他了。
◆ 在商辛政治腐败、国势虚弱的关键当口,微子、大夫帝甲、内史向挚等先后出逃的反对派,到西部的周部落,向周人出卖了商辛的大量国家机密,周人清楚了煌煌大商外强内干的真相,开始酝酿改朝换代的暴烈行动。
◆ 姬发的讨辛大军士气旺盛,一路上势如破竹,很快打到了牧野。
商辛立刻拼凑了七十万人马,亲自率领,到牧野迎战。可是,辛的七十万商军,谁也不愿为他卖命。
于是牧野奇观就出现了:当周军勇猛进攻的时候,商军却掉转矛头,纷纷倒戈,大批奴隶配合周军一起攻打商军。号称七十万的商军,眨眼间土崩瓦解。
◆ 周武王也是天不假年,得社稷一年多病死,其子姬诵接任为周成王。
姬诵尚在少年,周公姬旦近水楼台先得月,觉得自己摄政比较合适,就替姬诵处理政务,主持国家全面工作。
◆ 周的政治权力系统的核心是“宗法”,亦即等级。它用“大宗”“小宗”的层层区别把奴隶主贵族联为一体,组成统治阶级。
事实上,周的统治和夏、和商一样残酷。
◆ 在周统治者的治国方法中,除了使用暴力工具外,还有思想政治工作两手:“天命观”和“道德观”。
从一定程度上讲,周的一个中心——“宗法”,两个基本点——“德学”和“孝学”,对其统治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 周统治者的礼乐制度是它自己首先破坏的,这说明,周统治者强调的宗法等级并非自约,而是对付他人的。
五都荟洛与三代之居
“昔三代之居皆在河、洛之间,故嵩高为中岳,而四岳各如其方。”这是司马迁在《史记·封禅书》中所说的。
中国古代史因为司马迁而“信”。西汉史学因为司马迁而成为垂范之制。为什么?司马迁治史非比别人,胸有奇志,又重根据。
但司马迁的时代,印刷出版谈不上,惜字如金,根本没有旁证。“三代之居”这句话,害得后世史学家忙碌了无数的年月。
近几十年,展开在河洛地区的田野考古与发掘,二百多位史学工作者的丰硕成果,让怀疑夏、商立都地点甚至否定夏都存在的人颔首称是——
在洛阳的邙山与洛河区域,东西近四十公里的范围内,分布着五个庞大的古代都城遗址,其中夏都斟鄩、商都西亳、周都成王城与都城便是司马迁所谓“三代之居”。
夏王朝是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个王朝。依《竹书纪年》的记载推算,它存在的时间,在公元前二十一世纪至公元前十六世纪之间,470多年,17位帝王。
夏朝的第一个君王禹,先都阳城,后迁阳翟。阳城在登封,阳翟在禹州,均离洛阳不远。
禹的孙子太康将都城迁移到了斟鄩。不惟《竹书纪年》有载,《史记·夏本记》亦云:“太康居斟鄩、羿亦居之,桀又居之”。
斟鄩在何处?《国语·周语上》所谓:“昔伊、洛竭,而夏亡。”间接告诉我们斟鄩在伊洛区域之内。《史记·孙子吴起列传》说:“夏桀之居,左河济右泰华,伊阙在其南,羊肠在其北。”洛阳正处于此位置间。
中国考古研究所1959年在洛阳偃师二里头发现了上古都城遗址,定名为“二里头文化”。经“碳14”法测定,距今有四千多年的历史,是一座夏代的大型都城遗址。
二里头大型远古都城遗址包括现今的二里头、圪垱头和四角楼几个自然村,总面积约四百万平方米,堆积有四期文化层。规模宏大,内容丰富,有大型宫殿遗址、大量居屋遗址,道路、水井及陵寝遗址。还发现了早期铸铜遗址和少量礼器和酒器,玉制品、陶制品更多。
令人吃惊的是二里头发掘出的人殉和被残暴戮杀者的尸骨。奴隶们或为苦役累死,或为奴隶主虐杀,有的痛苦扭曲,有的身首异处,映射出夏统治者的暴虐无道。
考古学家认定,二里头文化遗址就是夏墟无疑,即夏都斟鄩的所在地,夏朝在这里前后建都数次,树立权杖九十四年。
中国历史上第二个王朝商,为东夷族的一支,生活于黄河下游,商立国后的特点是到处迁都,原因一是黄河与洛河老发大水,二是他本家子弟很不安生,你争我夺。但最早、最重要的商都也在今天的洛阳偃师境内。
中国社科院1983年在洛阳偃师市尸乡沟、大槐树、塔庄一带进行考古发掘,发现了早期商城遗址,揭开了西亳的秘密,结束了数千年来关于西亳的历史疑案,这是国内外史学界的重大成果。
商的偃师西亳都城位于伊洛河交汇处的北岸,西南距夏都斟鄩约六公里,现已发掘出七座城门和多处宫殿区,南北长一千七百米,东西宽一千二百五十米,总面积一百九十万平方米。质地坚硬的夯土城墙,厚度达十七米。
偃师商都南部为宫殿区,含三座宫城和五组宫殿。城内道路纵横,井然有条。城外有环城马路。城中出土的遗物有陶、石、骨、蚌、铜器等,是目前中国早期城址中时代最早、规模最大、保存最好的一例。
根据《竹书纪年》和《史记·殷本纪》载,商朝两次都西亳,盘庚迁都安阳后实行双都制,既有南都西亳,又有北都殷城,洛阳与安阳成了最早的姊妹城。
作为商朝早期的证据确凿的都城,偃师商城是1983年世界重大考古发现,1988年被国务院命名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周武王公元前1066年灭商后拟在洛阳建都,《左传·宣公三年》说“武王克商,迁九鼎于洛邑” 。但《史记·周本纪》又说“武王营周居洛邑而后去” 。
武王灭商后次年病故,年幼的成王即位,由其叔父周公辅佐代政。周公“复营洛邑”,西周便有了两座都城:西方的镐京称为宗周,东方的洛邑称为成周。
西周自成王始,诸王均来成周居位、施政。今天可以看到的有五十七件周器,记载了成王到厉王十个君主居洛理事的铭文,时间跨度二百九十五年。
周朝末年关中发生大地震,灾难严重。《诗经·小雅·十月之交》云:“三川竭、岐山崩。百川沸腾、山冢崩,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加之内政腐败,社会黑暗,宫廷分裂,公元前771年幽王被杀,西都镐京被抢劫一空,基本上没有了。
公元前770年,周平王废西都,迁洛邑,史称东周。洛阳作为东周都城五百一十五年,计历二十五个帝王。
紧咬权柄的甜头
在奴隶社会,什么样的人才能当主子呢?膂力强劲,杀人不眨眼,既能干又凶残。
能干,发挥好了,英明神圣;凶残,过了界了,就是魔鬼,如桀、纣、厉、幽。
夏禹就是个能干的奴隶主。禹的父亲鲧治水效果不显,又不断觊觎权位,老年时被流放到远方——据说是羽山。禹接手治水大业之后,疏浚有方,成效卓著,又总是冲在前面,威信自然也高高隆起。
关于大禹的治水功绩,后人津津乐道:
《孟子·滕文公上》云:“当尧之时,天下犹未平,洪水横流,泛滥于天下,草木畅茂,禽兽繁殖,五谷不登,禽兽逼人,兽蹄鸟迹之道交于中国,尧独忧之……禹疏九河,浚济漯而注诸海;决汝汉排淮泗而注之江,然后中国可得而食也。当是时也,禹八年于外,三过其门而不入,虽欲耕,得乎!”
《吕氏春秋·爱类》云:“昔上古龙门未开,吕梁未发,河出孟门,大溢逆流,无有丘陵沃衍,平原高阜,尽皆灭之,名曰洪水。禹于是疏河决江,为彭蠡之障。乾东土,所活者千八百国。此禹之功也。”
但强大的禹也是好战的。舜论功让贤,禹代舜而立之后,屡屡发动针对四方尤其是河洛以南的部落的战争。
《墨子·兼爱下》里引用了一篇“禹誓”——禹发动战争的檄文,说:“济济有众,咸听朕言,非惟小子,敢行称乱,蠢兹有苗,用天之罚。若予既率尔群对诸群,以征有苗。”小子们胆敢作乱,朕要代老天教训你们!
禹的南征获得大胜,所谓东夷、苗蛮各个部落均成了他的附属。于是,禹将他的天下划为“豫”、“冀”、“兖”等九个州,治理,收贡。
禹在战争中抓住的俘虏变成奴隶,这种战争的副产品越来越多,数目越来越庞大。他们为主子劳作,没有保障,也没有报酬。
奴隶经济繁荣,畜牧业迅速发展,轮制陶器水平迅速提高,木、石、骨、蚌等多种质料的农业生产工具在河洛地区广泛使用,提高了开垦土地的能力,农作物的收获量也迅速增加,纺织业和皮革加工业的产生使使人们的生活条件大为改善。
奴隶们劳动所获,除维持全社会基本的生活需求之外,已有剩余。
劳动所获的剩余,按当时的规矩应是共有的,但禹和他的权力集团在财产的分配上已经具有当然和绝对的话语权,他们随心所欲地将本该共享的财富占为己有。
禹的专断独裁也同权势和威信一起生长,不亚于同类型的那些嗜血英雄。
《韩非子·饰邪》记载了禹的一次会议对迟到者的处罚:“禹朝诸侯之君会稽上,防风之君后至,而禹斩之。”《国语·鲁语》亦云:“昔禹致群神于会稽之山,防风氏后至,禹杀而戮之。”
禹拿着象征极权的玉版,到处召集会议,炫耀武力,防风部落的头目迟到一步,禹便喝令把他推出去杀了,并亮尸示众。
当年,做君王的尧不同意鲧负责治水工作,但在多数部落主的坚持下,仍违心通过了任命。舜承继尧的领导作风,民主议事的传统维持得较好,召集所属部落首领聚会,能够倾听并尊重各部落首领的意见。到禹这里,却敢于杀害偶然迟到的部落首领,可知他的权势之炽烈,为政之凶恶。
民主传统已被禹破坏无遗。
吃到权力甜头的大禹家族自然不会再行“禅让”之事了。
禹的得力助手伯益,非常能干,曾经助禹平治水土,并助禹摄取王权。在禹晚期,伯益禅受君位的呼声很高。
然而禹只是做了做样子,便把实际的军事权力交给了自己的儿子启。
伯益的父亲名叫皋陶,曾经佐禹治水并主管司法,“不如言,刑从之”,谁敢不从指派,刑罚在屁股后头跟着呢。皋陶跟禹,属于肝胆相照、共创基业的关系。
《史记·殷本纪》引用《商书·汤诰》的记载说:“古禹、皋陶久劳于外,其有功乎民,民乃安。东为江,北为济,西为河,南为淮,四渎已修,万民乃有居。”故而皋陶“功不在禹下”。
传说皋陶有只独角兽,很有灵性,断案时放出这匹神异的动物,它会用角去顶那有罪的人,卑鄙小人非常畏惧,纷纷逃离,于是天下太平。公安工作的出色、社会治理的有效也是皋陶“功不在禹下”的一个方面。
皋陶死后,皋陶的儿子伯益继续担任禹的助手。伯益承继乃父遗愿,干得可圈可点。
伯益最突出的贡献就是佐禹平治水土,《史记》中《夏本纪》、《秦本纪》都有记载。
洪水退去后,被淤过的地方十分肥沃,适于农耕,伯益教奴隶们种植稻谷。在长期与水土打交道的过程中,伯益发现了地下水的秘密,发明了凿井之术。
凿井是个了不起的进步,在此之前,人们为了生存,不得不逐水而居,饱受河流泛滥的威胁。凿井技术发明后,能够就地取水了,黄河两岸广大平原地区逐渐为各氏族利用,得以开发、收获。
伯益也有政治水平。他曾告诫大禹,不要过度游乐享受,不要违背规律去追求百姓的称誉,不要违反民心去满足自己的欲望。他曾建议大禹,单纯以武力对付周围氏族部落不能真正制胜,恩威并施,文教德治相济,才能抚顺四夷,使他们得以感化,自然归顺。
伯益的能耐,人们都清楚,对伯益有个综合评分。无论朝野皆认为,按照禅受的规矩,伯益是君位的最佳人选。
然而,伯益岂能比过大禹的政治过硬和老谋深算。拥有天下九州之地的老禹,早已不是氏族联盟初期的少禹了。禹在潜心致力于培养自己家族的势力。
老禹是这样弄的:一方面公开欣赏伯益的贤能,屡次表示要把天下传给伯益,一方面却又在暗地里专门选拔自己儿子启的手下充任各级官吏。
于是,伯益徒拥大禹继承人的虚名,“而势重尽在启也”。
富二代,火起后方
禹临殁时,行了禅让之礼,把部落联盟首领的权柄授给了伯益。
老禹的这个做法,倒是把他自己完善了,真正的君位归属可想而知。
启在乃父一伸腿便开始动作了,“与友党攻益而夺之天下”。
伯益是智慧的,决定想退出政治舞台,隐居箕山之阴,但他没来得及表述意愿和交出权力,就被启残忍地杀死了,伯益的部落民也遭血洗,居地几归荒芜。
启还策划他的手下举行了一个所谓“拥立”仪式,告示人众,他的成为君王本属天意,辄有违逆,便是去追随伯益的下场。
启的继禹而立,氏族公社时期的部落联盟的举贤禅替制度实质上被正式废除,王位的家族世袭制度正式产生,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奴隶制王朝——夏朝正式登场了。
启召集各地部落首领在钧台大会,有扈氏对启诛杀伯益,破坏禅受制度的做法十分不满,拒绝出席。
启以“行天之罚”的名义征讨有扈氏。《史记·夏本纪》记录道:“有扈氏不服,启伐之,大战于甘。”
有扈氏哪里是启的对手,在恶战中惨遭败北。启灭掉了有扈部落,有扈族众全被罚为牧奴。
其他部落看到有扈氏的结局,不敢反抗了。
启统治了二三十年,刚开始还可以,随着年事渐高,作风日益腐化,耽于享乐,疏于政事。
启临死指定他的儿子太康做继承人,世袭制再一次被强调。
倘说启还有点功劳的话,太康就是个出色的“富二代”,太康即位后,耗费无数的民膏民脂,扩建了都城斟鄩,营造了豪华的大宫殿,搜罗了成百上千的女子,日夜吃肉、喝酒、娱乐。
太康生活荒淫,朝政一概废弛,内部倾轧日烈,外部四夷背弃,大臣提醒,他也不警惕,认为几代以来,天下就是他家的,丢不了的,饮酒照常,歌舞照旧,还更过分地加上了外出畋猎。
远古先民的“野性”还是很突出的,乐于在荒野奔突狩猎,搏击野兽,本也无可厚非,但君王身上担有社稷责任啊。
太康不管什么责任,走,打猎去,朝廷百事一扔,说走就走。
太康带着大队人马,后面随着连绵不断的运送后勤补给的队伍,浩浩荡荡,渡过洛水,南往嵩山围狩。
他们带有作战使用的弓箭、木棒,还有兽角雕成的角号,兽骨磨成的筒笛。
狩猎大军漫山遍野地摆开阵势,预先约定了号角、笛鸣,怎么吹是左军穿插,怎么吹是右军合围,怎么吹是中军突进,场面浩大,阵势雄浑,野兽们蒙头转向,连遭俘获,簇拥着太康的妃妾们不间断地手舞足蹈,尖声乱叫……
还有什么比如此捷报频传、战果显赫的“大猎”更刺激呢。
太康兴奋无比,越猎越起劲,越猎越疯狂,一百多个日夜过去了,还了无归意。
东夷一带有个有穷部落,头儿叫后羿。后羿也是个对夏的世袭心怀不满的人。既然不推选,我也可以干,我的射猎本事比他太康强得太多了,他算个什么劳什子。
后羿善于射箭。说是他四五岁光景跟着长辈进山猎食给走丢了,野长到十四五岁时,他自己逃出丛林,箭法已是十分了得,人人惊奇,誉为神手。
当时洪水早已消失,河洛大地进入漫长的旱季,赤日炎炎,遍野似火。后羿说,你们都是凡眼,看不见,其实现在天上十个太阳呢,我要把它们射下来。
后羿拈弓搭箭,嗖嗖作响地发出一串利矢,敲下来九只乌鸦——后羿说这些乌鸦就是太阳,愚民竟也都信,以致今日汉语里还有“金乌西坠,玉兔东升”的说法呢。
后羿当仁不让地做了部落头领,如此厉害的弓箭手自然是大英雄。
后羿率着人马,杀入斟鄩。
太康长期狩猎在外,朝廷早已群龙无首,后羿占领了太康所有的宫殿,揽取了太康宫殿里所有留守的女人。
人们也痛恨太康的荒淫,觉得江山应该轮流坐,还拥戴后羿呢。
太康不知道他那些峻宇雕墙、声色满溢的宫殿早已易主,尽兴归来走到洛南,见后羿带着四员大将挡在路上。
太康喝问:“后羿你想干什么?”
后羿厉声道:“你有什么资格问我?你像个部落联盟首领的样子吗?啊?告诉你,斟鄩已不是你太康的了,你要么像狗獾一样夹着尾巴逃得远远的,要么吃我后羿一箭!”
后羿的箭法太康实在恐惧,心里一转,吆喝手下:都给我上,杀了后羿这个盗窃国柄的小偷儿!
喽啰们听言,都冲向后羿,太康趁乱领着近身妃妾和一干随侍从旁边的小岔路窜了。
后羿未加追杀,甚至对太康的老妈和弟弟们也未曾为难。
太康逃了几百里,到阳夏——今天的太康县——才停了腿脚,定居下来。
血色刀光中的民族融合
后羿占据了都城斟鄩,自己干君王。《汲冢古文》记载这事说:“太康居斟鄩,羿亦居之。”
后羿放弃了“有穷”其名,沿用“夏”的称呼,这样做的好处很明显:避免了社稷震动,夏及各部落自然归顺,统治延续比较顺当。
射箭是后羿的强项,后羿尤以善射为傲。
取得君位,赖于他的箭法。极目天下,确实也没有敌手。
后羿选聘朝内大臣也非射手不用,不久,整个宫廷弄成了射箭大队。
各部委皆是弓弩手云集,若不出去打猎,那全朝还不急死。于是后羿开始追随太康的后尘,倾巢外出,疯狂畋狩。
寒浞是后羿的臣子中最工于心计的一个,此人巧言花语,博得后羿的极端信任,渐渐把持了朝廷实权。而后羿长期疏于国事,也已失了人心。
有一日,举朝远征打猎归来,后羿庆功喝酒,酩酊大醉,寒浞使人用桃木大棒结果了后羿。后羿死去,寒浞摇身登上君王高位,连后羿的妻妾都接收了。
后羿的正妻嫦娥十分貌美,与后羿育有儿子,应当算王储的,却被寒浞杀死。
后羿与寒浞的交替简直是人类史上的倒退,是“丛林法则”的再生——雄性动物首领的替换就是如此:占据王位,接收前首领的妻妾,杀死前首领的子孙。
夏部落的后人少康,禹的五世孙,对祖先的天下,耿耿于心,念念不忘,决计报仇雪耻,复兴大夏。
少康的父亲为寒浞追杀时,少康还没有出生,他的母亲后缗氏随着宫女们从狗洞中爬出城外逃命,逃到娘家有仍氏部落,生下了少康——这孩子是个遗腹子。
少康长大后到有虞氏部落打工——当大厨,既保障了肚子圆,又渐渐积蓄了些财物。
少康在这个时期发明了酿酒的方法。传说他见倾倒在树洞里的秫子饭自然发酵后产生很多汁水,吸引大量蚂蚁争着汲饮,受到启发,酿造出了秫酒。
《说文解字》记载曰:“仪狄做酒醪,杜康作秫酒。……古者少康初作箕帚、秫酒。少康,杜康也。”
倘若此说为实,三国时曹操所唱“何以解忧,惟有杜康”的美酒,追根溯源,则这位少康先生的杰作。
少康在有虞氏部落干得很好,升任了总司务长。在管理炊事开支时,少康精打细算,杜绝浪费,自己还非常清廉,节省了大量粮食,便用来酿酒,酿好了酒卖掉,财富滚动增加。
有虞氏部落主看在眼里喜在心上,把两个女儿嫁给少康为妻,并陪嫁十里宽的肥沃田地,五百多个兵丁及大量的下人。
少康有了根据地和军队,复兴故国的念头愈加强烈,时常秘密召集流散各地的夏朝老臣开会商议。
有个名叫靡的人,原是少康他爹的臣下,寒浞夺取王位后,靡逃到了有鬲氏部落,慢慢掌权了,少康便联合靡,又联合其他多个部落的军队,组成联军,从有虞氏部落出发,一路势如破竹,剑指斟鄩。
寒浞大势已去,不堪一击,少康攻克斟鄩,诛杀寒浞,夺回了王位。
天下又回到了夏禹子孙的手里。
这个过程,历史上称为“少康复国”,《左传》中有具体的记载。但是时间已经相隔太久,所以有些稳健的历史学家不肯定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尽管如此,这个历史传说还是反映了夷夏之间奴隶主贵族争夺权利的血火拼杀。
政治是无血的战争,战争是流血的政治。六七十年间,夷族的后羿和寒浞夺取了政权,又被汉族的老祖宗夏族打败,实质上造成了远古时代的民族融合。
少康的出身和经历,使他复国后能勤于政事,讲究信用,各部落都拥戴他,夏朝再度兴盛,史界称“少康复国”后近百年的光景为“少康中兴”。
少康做了二十一年君主,病死,借力政权的运转惯性,朝下世袭了十一世,出了个桀——夏朝的送终者。
为了膝上的妖冶尤物
总体来讲,奴隶主的本性是残暴的,对奴隶和平民的压榨是日益深重的。
少康以降,夏的天下稳定了一些年头,但到了孔甲,荒淫的传统又被发掘和光大。孔甲不但胡来,还极好鬼神,道德衰败,诸侯离心。
社会运行存在惯性,不到活路断尽,一般难以招致反抗和巨变。夏风雨飘摇地传到了履癸——桀。每个朝代都要有个送终的,夏的这个送终的,是桀。
桀,膂力超人却粗野无比,丝毫不管国事,一心专在酒色。
桀能喝,宫廷里日夜狂饮之声不断,酒量大的人都得了高官。桀好美女,手下就在全国为他遴选,源源不断地运入斟鄩后宫,贡美得力的人也都成了权要。
桀召集诸侯开会时有缗氏早退,桀便灭掉了它。诛灭小国,桀觉得过瘾,接着找个拖延进贡的由头,发兵攻打东夷地区的小国有施氏,调集上万人把有施围了个铁桶也似,有施请降认罪,桀不准,送财宝媾和,桀不收,非灭掉它不可。
紧急状态下,有施的一个大臣提议选个美女投桀所好,或可解围。
有施部落在灭亡和苟存之间,选择了屈膝求和。有施国将最漂亮的美女妺喜梳妆打扮了,穿得菲薄透亮,隆重送出城来,献给桀。
有诗称赞妺喜道:“有施妺喜,眉目清兮。妆霓彩衣,袅娜飞兮。晶莹雨露,人之怜兮。”
桀一看,顿时迷了。妺喜太漂亮了,桀心想这真是个绝代佳人啊,我活了这么大,贵为天下共主,还没有享用过这么漂亮的美女儿哪。
桀被妺喜迷得骨酥神离,战事早已忘到了九霄云外,色迷迷地抱住妺喜,当即滚进了战车的后备厢里。
妺喜本是一介女俘,自此进入夏的宫庭,成为王妃,这个妖冶的政治尤物的命中职责,似乎就是促使夏朝“殁戏”。
后世有人说妺喜是有施部落故意投放给桀的间谍,但迄今尚无历史材料支持。
桀收兵回到斟鄩,对妺喜百般宠爱,日夜厮守在一起。臣子们看到的桀,双膝上总是坐着半裸的妺喜,朝廷大事,也是妺喜说什么桀便行什么。
《史记·夏本纪》云:“桀不务德,而武伤百姓,百姓弗堪”。
《管子·轻重甲篇》云:“昔者桀之时,女乐三万人,鼓噪晨乐闻于三衢,是无不服文绣衣裳者……桀无天下忧,饰妇女钟鼓之乐。”
桀不停地发动战争,大肆搜刮百姓,早已民怨沸腾。
桀多年大兴土木,营造宫殿,广收美女,伎乐之人,充陈后宫,超过三万。得到妺喜,更不得了啦,仗不打,事不议,为妺喜搞房地产,讨她欢心。
桀征召国内最优秀的工匠,为这个女子“筑倾宫,饰瑶台,作琼室,立玉门”。这座宫殿是当时斟鄩的最高建筑,方圆十里,统高十丈,巅耸入云,对之欲倒,人们呼之为倾宫。
倾宫的内部设置华丽无比,锦绣铺地,晶玉雕栏,象牙为榻,墙壁和门窗都是美玉雕成的。
桀就在极度豪奢的倾宫之内,跟妺喜寻欢作乐。只要妺喜欢心,夏桀什么都干得出来。大臣们要进宫请示和汇报工作,一律被挡在门外。
“桀既弃礼义,淫于妇人,求美女积之于后宫,收倡优,侏儒、狎徒能为奇伟戏者,聚之于旁。造烂漫之乐,日夜与妺喜及宫女饮酒,无有休时,置妺喜于膝上,听用其言。昏乱失道,骄奢自恣……”
妺喜爱听“裂缯之声”,桀就从国库搬出精美的绸缎,叫力大的宫女不停地撕给她听,国库里的撕光了,就向各个部落征取。在农植时代初期,丝绸织造刚刚兴起,破坏这种稀有的昂贵的物品,无异于暴殄百姓血汗。
在“裂帛”壮举之后,桀索性大兴土木,别出心裁地绕着倾宫凿了一条河,装满美酒,他和妺喜乘着舢板,荡漾在美酒中,嬉戏淫乐,两岸是无数光滑净裸的宫女在为他们挡风,并随着丝竹管弦轻歌曼舞。
“桀既弃礼义,淫于妇人……收倡优,侏儒,狎徒能为奇伟戏者,聚之于旁。造烂漫之乐,日夜与妺喜及宫女饮酒,无有休时,置妺喜于膝上,听用其言。昏乱失道,骄奢自恣。其酒池可以运舟,糟丘足以望十里,一鼓而牛饮者三千人……”
在桀的超大酒池里,醉而溺死的情形时常出现,荒唐无稽之事,常使妺喜欢笑不已。
桀乐愈神仙,宫廷之外的情况呢?奴隶和平民们被夺尽了口中食和身上衣,还不敢吱声,因为暴君杀人,如同儿戏,眨眼之间,便会血溅道旁,身首异处。
横征暴敛、欺压天下的倒行逆施,尤其是“发缯裂之”和“酒池裸游”诸种恶举,激起广大奴隶和平民的无比仇恨,诸侯国亦不甘臣服,伺机反叛。
桀非但不思悔改,反而顽冥不化,自喻天日。
他十分狂妄地把自己比作永远不落的太阳,大言不惭地说:“天之有日,犹吾之有民。日有亡哉?日亡吾亦亡矣!”天上有太阳,就像我有天下,太阳会熄灭吗?太阳熄灭我才会失掉天下,太阳不会熄灭。
天下人听到这样放肆的厥词,切齿咒骂道:“是日曷丧,予及汝偕亡!”你这个可恶的太阳什么时候完蛋啊,我宁愿和你一道灭亡。
夏王朝危机四伏,统治阶级中的有识之士深感忧虑。可忠谏的大臣,却都为桀所杀。
大夫关龙逄实在看不下去了,冒死进谏说:君王爱民节财,国家才能长治久安。如今陛下朝政荒颓,黎民怨声载道,好似头上悬着危石,脚下踏着春冰,头顶危石时刻要砸下来,脚下春冰随时要塌下去。为臣恳请君王早日改变这种情况。
桀听了关龙逄的谏言,咬着牙不说话,关龙逄因此立于朝廷不肯离去。
桀看到关龙逄的样子,心里很不耐烦,就说:“你已经够了,还想干什么?莫非还想欣赏欣赏炮烙之刑?”
桀命抓来一个奴隶行炮烙之刑,让关龙逄陪他在瑶台观看。
桀说:“现在你说吧,说得对,我就改正,说得不对,有炮烙之刑伺候你。”
关龙逄说:“陛下奢侈无度,挥霍财物,不知天下贫困,陛下拥数万名宫女,不知天下正在背离,陛下嗜血成性,杀人若恐弗胜,只有赶快改正过错,才能挽回人心,若不改变,天殃必降,而诛必至矣!”
桀哈哈大笑道:“你说我诛必至矣,不知你自己诛已至矣。”
桀下令对关龙逄施以炮烙之刑,关龙逄赴火而死。
关龙逄因忠谏被杀,在夏王朝内外引起极大震动,臣子们都不敢再进谏了,只想远远离去,如太史令终古,就在深夜逃出斟鄩,另行投奔了。
无人再谏,桀更加肆无忌惮,荒淫无度。他命人造了一个大池,称为夜宫,带着妺喜和大群男女裸身杂处在池内,根本不再上朝了。就这样,夏被桀快速推向死亡的境地。
为夏掘墓的,是位于东部的夏的属国之一:商。
将改写历史的剩女姻缘
商属于东夷的一支,是夏的东邻。斯时的商部落主名字叫汤。
商在汤的治理下,国力日渐强盛。他比有施部落有心计,时不时地联络不堪夏朝统治的方国和部族,准备取夏而代之。
商部落的始祖叫契。传说契的母亲简狄洗澡,忽然发现燕子下了个蛋,吃了以后便怀孕生契。所以有“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的说法。“商”在甲骨文中的样子也像只鸟,岔着尾巴。
商部落所在地风雨顺和,几代之前农业和牧业就得到发展,社会财富较快增加,促使商族较早由氏族制过渡到奴隶制。
为了向外发展势力,掠夺更多的奴隶和财物,商侯曾七八次迁徙,到了汤继位,他把商族的居住地从商丘迁到洛阳偃师的西亳时,已是一个具有国王权力的大国诸侯了。
汤又名履,古书《金楼·兴王》中说“汤有七名”。见于记载的有:汤、成汤、武汤、商汤、天乙、天乙汤。甲骨文中称作唐、成、大乙、天乙。金文和周原甲骨文中称作成唐。天乙、大乙、高祖乙是商族的后人祭祀汤时所称的庙号。还有武王一称。
汤选择了夏桀暴虐无道、残害人民、侵夺诸侯、天怒人怨的有利时机,开始作灭夏的准备——积蓄粮草、招集人马、训练军队。
《史记·殷本纪》载,商曾被夏王朝授与“得专征伐”的大权,他要征伐谁,有权不经夏王的批准而出兵。但是汤准备征伐的并不是一般的侯,而是统治全国的夏王,他为了排除障碍,争取更多的诸侯反夏,首先从自己的邻国葛开始。
葛介于西亳和斟鄩之间偏南,在夏王朝所属的诸侯国中并不算大。
葛伯是个忠实于夏桀的奴隶主,是夏桀在东方地区诸侯国中的一个耳目。汤恐葛伯妨碍他灭夏,将他的活动报告给桀,就想争取葛伯不再为夏桀效力,助商灭夏。
葛伯好吃懒做,连祭祀天地神鬼都不愿干。汤派使者询问原委,葛伯说:“祭祀重要,可我们没有牛羊做牺牲,怎么祭祀呢?”
商使把情况汇报给汤,汤就派人送了一群肥大的牛羊给葛伯。葛伯见商汤相信他的谎言,居然送来不少牛羊,就全部杀吃了,仍然不祭祀。
汤得知情况又派使者询问,葛伯又说:“我们的田土不好,种不出粮食,没有酒饭作贡品,当然祭祀不了啦。”
汤就又派自己的奴隶前往葛地去帮助种庄稼。
在昏君葛伯的治下,百姓生活非常痛苦,衣食都不能自足,当然更不能为亳人提供饭食。
汤派商边境的人往葛地送去酒饭,给帮助耕种的亳人吃,葛伯的人竟将酒饭抢走。有一回,一个孩子去送酒肉,因反抗抢劫,被杀死。
仁至义尽的汤率兵到葛把葛伯杀了。葛伯不仁,葛人早就怨恨,见汤杀了葛伯,就表示归顺。
汤灭葛的行动,在诸侯中不但没有人反对,还指责葛伯被杀是咎由自取。
其他诸侯、方国怨恨夏桀的暴虐,还盼望商汤前去征伐,愿意从夏王朝统治下解脱出来归顺商汤。于是,商汤从伐葛开始,逐步翦除夏的羽翼,《孟子·滕文公下》说他“十一征而天下无敌”。
在商汤的一系列战略行动中,他的左相仲虺和右相伊尹发挥了重要作用。
仲虺是个奴隶主,从他先祖起就世代在夏王朝作官。伊尹呢,出身奴隶,本是伊水边有莘氏奴隶的私生子,由奴隶们共同抚养成人。
伊尹自幼聪明颖慧,勤学上进,耕于有莘之野,却乐于尧舜之道。后来伊尹被有莘侯用为厨子,又升为管理膳食的小头目。
伊尹很关心国家大事,人们渐渐知道了他怀有经邦济世之志,传到汤的耳朵,汤正在收罗有本事的奴隶,汤便来有莘氏访问、请贤。
求贤若渴的商汤带着玉、帛,想从有莘氏手里请走伊尹,有莘君唯恐便宜了汤,但又看到商汤的前程无可限量,也有意结交商汤,两方遂演绎了一出“移贤”剧目。
伊尹是个奴隶,没有行动的自由,即使偷跑出去也会被抓回来,轻则处罚,重则处死,根本不可能作为贤士受邀。
有莘君与商汤合计一番,将一个大龄女儿嫁给商汤为妻,将伊尹当做陪嫁奴隶随行,多全其美。这便是《史记·殷本纪》所谓伊尹,“有莘氏媵臣”也。
伊尹跟随有莘氏女入商,仍然给汤作厨子。他就利用每天侍俸的机会,分析天下形势,数说夏桀的暴政,劝汤蓄积力量灭夏代之。
商汤发现伊尹的想法正合自己的主张,就破格免去伊尹的奴隶身份,任命为右相。
左相仲虺见伊尹是一个贤才,也就一心和伊尹合作,共同辅佐汤蓄集力量,准备灭夏。
仲虺和伊尹辅佐商汤,内修政治,鼓励农牧,外善诸侯、方国,广结统一战线。特别是设法树立商汤的形象。
他们陪着汤走到郊外山林中,看见在一个树木茂盛的林子里,一个农夫正在东南西北四面张挂捕捉飞鸟的网,挂好后,对天拜了几拜,许愿说,“天神保佑,网已挂好,愿天上飞的,地下跑的,从四方来的鸟兽都进入我的网中。”
汤听见了农夫的祈祷,感慨说:“只有夏桀才能如此网尽矣!这样做太残忍了。”
汤建议撤掉三面,只留下一面的网,代那人祷告说:“天上飞的,地下走的,想往左跑的,就往左,想往右跑的,就往右,不听话的,就向网里钻吧!”
商汤的仁德之心很快传扬开了,诸侯闻之,曰:“汤德至矣,及禽兽。”
汤对禽兽都是仁慈的,天下诸侯齐声称颂汤是有德之君,可以信赖,归附的方国很快增加到四十多个,使汤的势力愈来愈大。
悔不杀汤于夏台
桀觉得他是永远不落的红太阳,荒淫依然,暴虐照旧。
伊尹向汤出谋,由他亲自去夏王都住一段时间,观夏的动静,以便正确决策。汤就准备了土特产,派伊尹为使臣,去斟鄩朝贡。
伊尹带着随从,驾着马车,来到夏都。桀根本不在朝廷,而是在倾官寻欢作乐呢。伊尹只得又往倾宫,朝见夏桀。
桀见了伊尹,只问了一下商侯为什么要灭掉葛国。伊尹回答说:“葛伯不举行祭祀,商侯送给他牛羊他杀吃了,又派亳人帮他耕种,他不但不感激,反而杀害送饭的。他是陛下的诸侯,如此不仁,有损陛下之威,商侯才将他诛杀。”
夏桀没什么再问的了。伊尹又奏道:“商侯派臣下前来贡职,不知陛下有何差遣。”
夏桀不在意地说:“你先回宾馆住下吧!有事时再传你。”
就这样伊尹常驻斟鄩,四季轮换,春去冬来,而夏桀整天只知饮酒作乐,把朝政弃之不理,没有传唤过他一次。
伊尹将夏桀及王朝的情况侦查清楚之后,回到了商,向汤献计说:“夏自禹建国以来,已历四百多年,桀虽暴虐无道,民有怨恨,但夏王是天下认可的共主,在诸侯中仍有威信,故不能很快伐桀,只有相机而动。”
商汤“十一征而天下无敌”,但在夏王朝的诸侯、方国中,拥护夏王朝的也还不少,忠实于夏桀的也不是没有。仅在东部就有三个方国忠于夏桀,有韦氏、有顾氏和昆吾氏。他们的势力都不小,所处的地区又与商较近。他们执意以商为敌,监视着汤的活动,还经常密告夏桀。
于是伊尹和仲虺商议后,向汤献策,卸掉夏桀的这三个小翅膀。
就在汤准备进征韦侯时,桀听说了,派使臣召汤入朝。
天子召见诸侯是正常的事,汤想也没想,带领随从,来到斟鄩,没承想一到就被桀下令捆起来了,桀也不细问,囚禁汤于夏台监狱。
伊尹和仲虺得知桀囚禁了汤,就搜集了许多美女和珍玩献给桀,请求释放汤。
桀是一个好色贪财之徒,看见商送来的许多美女和珍玩,非常高兴,也就下令将汤释放了。
桀之囚汤,在诸侯、方国中引起了更大地恐慌,《太平御览·帝王世纪》说:“诸侯由是叛桀附汤,同日贡职者五百国。”
同一天竟有五百个诸侯到汤那里去任职,也太夸张了,但恐惧桀的暴虐,纷纷投奔商,愿助汤灭夏,或干脆就到商都西亳供职,是完全可能的。
因此,桀囚汤又放虎归山,反倒更加削弱了自己的势力,加速了其统治基础的瓦解。
汤回商后,见叛夏归商的人愈来愈多,就和伊尹、仲虺商议征伐有韦氏和有顾氏。
经过谋划和准备,组建联合军队,先进攻韦。
大兵压境,韦连求援都来不及,很快就为商所亡。韦被灭,汤继续挥师东进,乘胜灭顾。
有韦氏和有顾氏的土地、财产、黎民尽数归商所有。
地处韦、顾北邻的昆吾,相传是祝融的后代,国君被称为“夏伯”,可见昆吾虽不与夏同姓,但关系是很密切的。
夏伯动员昆吾之军准备与商决战,同时火速派使,昼夜兼程赴斟鄩,向桀报告韦、顾二国覆灭的情况。
桀极为恼怒,下令起“九夷之师”征商。
伊尹谏汤说:“形势于我不利,不如遣使向桀入贡请罪,以待机而动”。
汤采纳了伊尹之谋,暂时收兵,备办了贡物,写了请罪的奏章,派使臣到倾宫朝见夏桀。
夏桀见了贡物和请罪奏章后,跟身边的谀臣商议,谀臣们向桀祝贺说:“大王威震天下,谁也不敢反叛,连商侯也知罪认罪,不用出兵征伐,安享太平吧。”
桀便下令罢兵,仍然整天寻欢作乐。
桀罢兵,不征商,可昆吾的夏伯自恃其能,率军对商开战。
伊尹见昆吾死心踏地效忠于夏桀,一心与商汤为敌,还不知高低,就请汤迎战。
汤发兵一战而大败昆吾军,再战而杀了夏伯。昆吾灭了,其地其民一概入商。
伊尹又谏议汤说:“今年先不向桀入贡,看看他的反应再说。”汤用其谋,不贡。
夏桀得知商汤又灭了昆吾,还抗贡不入,又下令“起九夷之师”。谁知道这时候不是那时候,九夷的部队不听他的命令,不动弹。
伊尹说:“可以啦。灭夏的的时机成熟了。”请汤率军征桀。
汤和仲虺、伊尹率领由七十辆战车和五千步卒组成的军队,纳入有关诸侯、方国前来助商伐夏的的联军,讨伐夏桀。
夏桀也调集了夏王朝的军队,开出首都斟鄩迎敌,展开了大决战。
商汤为了鼓舞士气,战前便召开誓师大会,宣读了一道动员令——《汤誓》:
你们大家听我说,并非我小子敢于随便以臣伐君,犯上作乱,乃是夏王罪恶深重,上天命我去诛伐他。
你们大家都知道,桀的罪,在于他不顾耕种稼穑,放肆侵夺农事生产成果。桀为了他们淫逸享乐,还聚敛诸侯的财物,恣意挥霍。
正如大家所见,桀伤害了夏朝传统的政事,害得夏朝的人都不得安居。大家与他背心离德,还指着太阳咒骂他,何日灭亡,大家都愿同他一起亡。这已经是天怒人怨。
桀的罪如此之多,上天命我征讨,我怕上天惩罚我,不敢不率领大家征讨他。
大家辅助我征讨夏桀,如果上帝要惩罚,由我一人去领受,而所有的赏赐我将都给大家。
你们不要不信我的话,我决不食言。如果你们有不听的,就要杀无赦……
《汤誓》为《尚书》记载了下来,这份动员令激励商军,士气大振,都愿意与夏军决一死战。而夏军则土气低落,人有怨心。两军交战,正赶上大雷雨,商军不躲不避,勇敢奋战,夏军败退不止。
桀见兵败如水,不可收拾,就带领五百亲兵向东南逃窜。汤和伊尹率军紧迫不放。
桀逃到了南巢,今天的安徽寿县还要再往东南一些,商军追至,桀又想逃,但是刚到南巢城门口,就被商军扭住了。
汤未杀桀,将桀就近流放于南巢的亭山。
被监禁在南巢亭山的夏桀非常气愤,《史记·夏本纪》记录桀曰:“吾悔不杀汤于夏台,使至此。”对看管他的人说:我后悔啊,没有将汤杀掉在夏台监狱,才落得如此下场。
汤为了彻底消灭夏王朝的残余势力,又率军西进,很快占领了斟鄩。
夏朝的亲贵大臣们都向汤表示愿意臣服。
汤和伊尹安抚了夏朝的臣民,就在斟鄩祭天,向夏朝的臣民们宣示,夏的命数巳终,他们是按上天的意志来诛伐有罪的桀的。
至此,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个奴隶制王朝和第二个奴隶制王朝完成了争夺与替代。
汤在夏王都斟鄩告祭天地以后就率军回到了西亳。
这个时期,商的声威已震于四方,各地的诸侯、方伯以及大大小小的氏族、部落的酋长们,都纷纷携带地方特产,到西亳来祝贺,表示臣服于汤。就连远居西方地区的氐人和羌人部落也都前来朝觐。《逸周书·殷祝》记载盛况道:数月之间,“三千诸侯”大会于亳。
汤是新的开国之君,但他很是谦虚,对前来朝贺的诸侯皆以礼相待,汤自己也跟他们平起平坐,表示谦逊。
当然最后汤还是“诸侯毕服,乃践天子位,代夏朝天下。”在“三千诸侯”的拥戴下,作了新的王朝的君主。
史上把汤伐桀灭夏称作“汤武革命”,《周易·革》就说其“顺乎天而应乎人”。“革”是皮革,兽皮去其毛而变更之意。“顺乎天”是商的迷信,“应乎人”是其行动的得人心。
称革命是牵强的,商汤代夏桀,无非是奴隶社会中前后两个大奴隶主的权位变更,统治性质没有改动。
荒淫代有奇才出
奴隶主王朝商自然也是世袭的,由盛到衰,商辛是个让其朝代“伤心”的关门国君。
商人自大,自谓“天邑商”、“天裔商”、“大邦商”,给每个君主名字前边都加个“帝”字,辛称为“帝辛”。
周人蔑称商辛为“纣”。按《说文解字》援引谥法的解释:“残忍捐义曰纣”。
司马迁也没多想,直接称商辛为“纣”了。由是,后世文献与民间往往以“商纣”、“殷纣王”等来称呼商辛。
千百年来,史学界一直存在“抹黑商辛”和“洗白商辛”的纷争。
辛的父亲帝乙驾崩,依照家天下的老规矩,应由长子继位,但其长子的母亲是个小妾,太低贱,不能立,作为小儿子的辛应运而上,当了君主。
《荀子·非相篇》说帝辛“长巨姣美,天下之杰也;筋力超劲,百人之敌也。” 《史记·殷本记》又补充:“帝纣资辨捷疾,闻见甚敏,材力过人,手格猛兽。”
高个子,一米八九;天资聪颖,反应快速,领悟力奇高,抬杠谁也抬不过他;有劲儿,百人不敌,有倒拽九牛之威,具抚梁易柱之力,徒手搏狼,令人称奇。
商辛的一切特征都符合大奴隶主的英雄标准。英雄美人常相伴,美女妲己就来“拌”他了。这就产生了另一类记载或传说——
商辛巧舌如簧,淫乐无度,杀人成性,妲己外貌妖冶,心灵诡诈,助纣为虐。
商辛执政初期,鼓励农桑,加之风调雨顺,五谷丰熟,国力强盛。他便以用兵为乐,从东夷打起,扩张中原,扫荡东南,江淮一带也都左冲右突一遍,今天的山东、安徽、江苏、浙江、福建沿海也都曾留下他的武力影响。
商辛连年用兵,导致国力衰竭,在征战中俘获大量奴隶,用于补充兵源,或参加生产劳动,太多了消化不了,造成负担,这是内忧,讨伐东夷,没有注意对其余氏族部落的防范,这是外患,国家渐渐出现了按下葫芦浮起瓢的麻烦状态。
辛不害怕,即使内部四分五裂、外部群强环伺,他还认为天命在商,亡不了的。大商已经成了空架子,他还在奢侈享受,和爱妃及贵族们“为长夜之饮”。
辛征伐有苏氏部落时获取了身姿娇艳的美女妲己,纳为妃子。
为了能和妲己及一班宫妃嬉戏,辛在他的别都朝歌建了一座鹿台,周长六里,高逾千尺,上面又修了座摘星楼。他和妲己在摘星楼的绒垫子上嬉戏,还得让周围男男女女陪着“众乐乐”,通宵达旦,酣饮狂舞,国事皆废。
有次鹿台欢宴,商辛照例命所有的嫔妃聚集在鹿台下,脱去裙衫,赤身裸体地唱歌跳舞,恣意欢谑,他与妲己在台上纵酒大笑。姜皇后宫中的女子们掩面哭泣,不肯裸体。
妲己对辛说:“近来还听说她们私下作乱,准备杀害大王。妾还不信呢,现在她们竟敢公开违抗大王的命令,可见她们想谋反的传闻不假。应当对她们施加严刑,以儆后人。”
辛问什么才称得上严刑,妲己说:“依小妾之见,可以在地上挖一个方圆百步,深约五丈的大坑,将蛇蝎蜂虿之类丢进穴中,再把这些宫女脱光了投入坑穴,予百虫嘬咬,这叫作虿盆之刑。”
辛很高兴,也很好奇,命众兵士立即挖出虿盆一个,将那些宫女全部投入坑中,一瞬间从坑中传出揪心的悲哀号哭。
辛笑说:“若非皇后妙计,不能灭此叛婢。”
商辛还依妲己之见,设铜柱、铜斗,烧红了用来杀人。
商的大臣害怕受刑,都不敢劝诫。辛用残忍无比的手段涂炭生灵,他们只能摇头掩面。
辛的所作所为不但给社稷带来灾难,也削弱了商的权威,不少诸侯国停止上贡,有的表面顺从,内心却打起了小算盘。朝中贤臣对此形势忧心如焚,极少数胆大的冒死上谏。
微子是辛同父异母的哥哥,要斗胆进入鹿台别宫。
鹿台警卫挡住了微子,微子大发雷霆,硬朝里闯。警卫知道他的身份,只好放他进去。
鹿台内宫里,辛正搂着妲己在观赏一群裸体男女哩,微子见状,心里好生难受。
辛的娱乐被冲了,非常不快,但念及微子是兄长也就不再计较,说:“兄长何事啊?不如与我一起和他们同乐乐吧。”
微子哪有心思受用辛这一套,淡然一笑,施礼道:“我今天来,乃是又要事禀告。”
辛问什么事,微子慢慢说道:“想当年我汤祖为打江山,付出了多少血汗,而你现在却不思朝政,日日只图一己之快。天下诸侯纷争,乱象频生,百姓都在呻吟,无法安心吃饭。聪明人一眼就看出前景不妙。为王者理当以国事为重,以祖先打下的江山社稷为重……”
微子越说越激动,辛却再也听不下去了,一脚踢翻眼前的几案,大声喝道:“还啰嗦呢,滚出去吧!”
微子又冒死进谏几次,无效还找骂,感到这个弟弟要玩完了,便会同太师、少师一干人逃出去了。
辛的叔父比干,生性耿直,性格倔强,他觉得现在只有自己可以进谏辛了,况且自己也对商家王朝负有沉重的责任。
比干进了鹿台,辛照例在和妲己放荡淫乐。比干忠心直言,将心中的担忧一股脑儿都倒了出来,指责辛的暴政,要辛改过:“不修先王典法,而用妇言,再不回头,大祸不远了。”
辛闻言大发雷霆,喝令手下把这胡言乱语的家伙赶出去。比干的犟脾气也上来了,抱着柱子不走:“你不改邪归正,我就在这儿不走。”
比干在鹿台里站了三天三夜。第四日辛走到前厅见比干还在那里站着火就不打一处来,妲己也斥责比干:“你作为臣子,不尊敬国君,而训斥他,真是昏了头。你还是叔父呢,配不配呀!”
比干接口詈骂妲己是个妖孽,要不是你迷住他,他怎么会混蛋成这样?
妲己被骂得无地自容,说辛:“还不赶快把这个老家伙杀死嗷。”
辛决意要杀比干。妲己在一旁道:“妾听说圣人的心有七窍,比干自诩圣人,剖开比干的心看看是不是有七个窍?”
妲己的话正依了辛的心思,辛于是说:“既然你对本王忠心,那么我现在要你的心,你肯给本王吗?”
比干为了表达忠心,让侄子早日回头,就执刀开腹,自挖其心献给辛。老臣箕子闻知情况慌忙来救,已经晚了,比干的心脏放在案几上,血腥正在鹿台弥漫。
自此,再也没有人进谏商辛和效忠商辛了。
在商辛政治腐败、国势虚弱的关键当口,微子、大夫帝甲、内史向挚等先后出逃的反对派,到西部的周部落,向周人出卖了商辛的大量国家机密,周人清楚了煌煌大商外强内干的真相,开始酝酿改朝换代的暴烈行动。
枪杆子在孟津行动
周祖先后稷,是一个古老的农耕部落。在今天的陕西、甘肃一带活动。
戎、狄等游牧部落不断向南侵扰,周部落迁移到岐山下的平原定居下来。
周部落主传位到姬昌的时候已经很强大了,姬昌被后人称为周文王。
商辛喜欢享乐,姬昌恰好相反,不喝酒,不打猎,鼓励自己的部落多养牛羊,多种粮食。
姬昌还虚心接纳贤士,因此,各地有才能的人都来投奔他。
周部落强大,对商朝当然是个巨大威胁。商辛曾经下令拿住姬昌,把他关押在羑里地方的监狱。周部落积极营救,贡送了许多美女、骏马和其他珍宝给商辛,也分送了许多礼物给商辛的亲信们。
辛见了礼物,眉开眼笑,说:“不少不少,光是一样就可以赎走姬昌了。”立刻把姬昌释放了。
姬昌见商辛昏庸残暴,丧失民心,就决定征伐商。可他少一个军师来帮助指挥作战。
姬昌暗暗想办法物色有军事才能的人。有天他坐着车,带着他儿子和兵士在渭水边打猎,看见一个老头儿坐在河岸上钓鱼。大队人马隆隆经过,老头儿只当没看见,还是安安静静钓他的鱼。如此处变不惊,稳坐钓台,这是个怎样的人啊?
姬昌很奇怪,就下了车,走到老头儿跟前。一看更奇怪了,老头儿的钓线上是个直钩,悬吊在靠近水面的地方。这怎么能钓上鱼来呢?
姬昌走上前,深深地施了一个礼,跟垂钓老人攀谈起来。
通过交谈得知老头儿叫姜尚,出身侯家,后来世道变化,沦为平民。但他从小就十分博学,长大后足智多谋,由于家境贫寒,空怀一腔本领没人知道。他到处游荡,在朝歌当过屠夫,在孟津开过餐馆,现在七十多岁了。
姬昌发现老头儿竟然精通兵法,惊喜不置,说:“我祖父在世时曾经对我说过,将来会有个了不起的能人帮助你把周族兴盛起来。您正是这样的人。周部落几代人都在盼望您,已经很久很久了。”
姬昌请姜尚一道回宫,老头儿理了理胡子,就跟着文王上了车。因为姜尚是周文王的祖父所盼望的人,所以文王叫他太公,姜太公。
姜太公被姬昌聘为“国师”。他确实是姬昌的好帮手。他一面提倡生产,一面训练兵马,周部落看着看着更加强大了。
姬昌问太公:“我决意获得天下,您看应当先去征伐哪一国?”
太公说:“密顼。”
姬昌的臣子中有人反对:“密顼国君厉害得很,恐怕打不过他。”
姜太公道:“密顼国君虐待老百姓,早已失去民心,他就是再厉害十倍,也用不着怕。”
姬昌发兵密顼,还没开战,密顼的老百姓先暴动了,他们绑着密顼的国君送来了。
姬昌又接连发兵讨平了商的一些方国,商朝西部大部分地盘都归附了周。
遗憾的是姬昌并没有完成灭商的事业,在他计划征伐商辛的时候,害了一场病死了。
姬昌死后,其子姬发继位,是为周武王。周武王继续拜师姜太公,并以他的兄弟周公、召公作助手,接着准备伐商大事。
不久,周武王把军队开到盟津,即今天的洛阳孟津地方,进行军事演练,并召集八百多个小国诸侯来到盟津开会、阅兵。这事情发生在公元前十一世纪的某一年。
周武王筑起高台,率领八百路诸侯登台盟誓,宣布了商辛残暴无道的罪状,大家发誓同心讨伐,只有胜利,没有失败。
随后大进军。
周武王戎车三百辆,虎贲三千人,甲士四万五,浩浩荡荡,尘土飞扬。
谁知还真有甘受商辛残暴蹂躏的人呢,有哥儿俩名叫伯夷和叔齐的,听说“武王伐纣”,慌忙赶来阻止。
伯夷和叔齐,两人穿得破烂不堪,精神头儿却很高,在孟津的路边上,一侧一人,揪住周武王的马缰绳,说:“辛是天子,你是个臣子。臣子怎能讨伐天子?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啊。”
周武王左右将士听了这些废话,非常生气,有的把剑拔出来,想杀他们。
姜太公知道伯夷和叔齐不过是两个癫痴,吩咐左右将士不要为难他们,把他们拉开就是了。哪知道这两个人想不开,死挡,实在挡不住才退到路边。这两人最终想不开,姬发取胜后,他们竟躲到首阳山上,“不食周粟”,只摘周的野果吃,挖周的野菜吃,慢慢饿死了。
姬发的讨辛大军士气旺盛,一路上势如破竹,很快打到了牧野。
商辛立刻拼凑了七十万人马,亲自率领,到牧野迎战。
可是,辛的七十万商军,有一大半是临时武装起来的奴隶和从东夷抓来的俘虏。奴隶们和俘虏们平日受尽压迫和虐待,早就对辛恨透了,谁也不愿为他卖命。
于是牧野奇观就出现了:当周军勇猛进攻的时候,商军却掉转矛头,纷纷倒戈,大批奴隶配合周军一起攻打商军。号称七十万的商军,眨眼间土崩瓦解。
周军乘胜追击,商辛屁滚尿流。
眼看大势已去,当夜,辛躲进鹿台,放了一把火。
鹿台大火,熊熊爆燃。辛使衣服包裹了全部珠宝,紧紧抱着,又拉上妲己这个最值钱的活宝,跳进火堆里,“以身殉国”,也将山河焚断了。
横空出世的王都
周武王灭了商,建立了周王朝。
洛阳作为周的新都之一,即将在汤汤千载的洛水岸畔,崛起。
为了巩固统治,周武王把自己的亲属和功臣分封各地,建立诸侯国。姜太公被封在齐,周公旦被封在鲁,召公奭被封在燕。武王之后,其儿子接着分封,一共封了七十多个。
商虽亡,旧贵族尚在,为了安抚这些人,周武王把辛的儿子武庚封为殷侯,驻扎在殷地,又派自己的三个兄弟管叔、蔡叔和霍叔等人去做钦差,任务是监视,史上叫做“三监”。
妙的是,“三监”居然串通武庚造反。
周武王也是天不假年,得社稷一年多病死,其子姬诵接任为周成王。
姬诵尚在少年,周公姬旦近水楼台先得月,觉得自己摄政比较合适,就替姬诵处理政务,主持国家全面工作。
管叔认为按照父殁子袭、兄终弟及的规矩,轮不到姬旦掌管朝政,自己是老三,排在姬旦前面呢。蔡叔和霍叔也说是这么个理儿。
于是“三监”兄弟们的分析结论是姬旦已经篡位了,他们迅速起兵,要打回老家去维持大周君权的“秩序”。
盘庚一直为商的下场和自家的命运感到窝火,“三监”起兵了,他便及时联络,号召东方的徐、奄、淮等几十个原来同殷商关系密切的东夷大小方国,起来响应。
周公告诉姜太公和召公说:“某不避嫌疑,代理国政,是怕天下人背叛周室,没法向我们的先王交代。武王早逝,成王年幼,我是为了稳定周朝之大业,才自己执掌印把子的。”
周公辅佐成王,他的封地谁管呢?让他儿子伯禽去。
周公告诫伯禽:“我是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他叔,在全天下人中我的地位不算低了,但我却洗一次头要三次握起头发,吃一顿饭三次吐出正在咀嚼的小米团儿,为的是接待贤士,这样还怕失掉天下人心。你到鲁国之后,千万不要因有拥有国土而骄慢于人。”
接着周公举兵征伐“三监”和武庚,打了三年内战,诛斩管叔,杀掉武庚,流放蔡叔,废霍叔为平民。
周公乘胜向东方进军,扫荡了远到海滨的五十多个小国家,使周的势力延伸到了海边。将占领的大量土地重新分封,东方安定后,方才班师回朝。
周的势力东扩之后,原来的京城镐显得十分偏僻,像是远悬在边陲,因此,周决定选择新的统治中心居地。
周成王七年二月乙未日,成王朝拜了武王庙、文王庙,告诉祖宗,拟建新都洛邑于前商都附近的洛水之阳。朝拜后,命太保召公先行到洛邑勘察、规划,命尚父周公三月起去洛邑营造新的京城。
史家说周武王灭商后即想在洛阳建都,因为《左传·宣公三年》载:“武王克商,迁九鼎于洛邑。”
九鼎,由夏人相传,从商人手中夺得,周现在又挪动它。这些东西象征着“全国各地”,乃国家重器,迁在哪里,就意味着在哪里立都。
但对“武王克商,迁九鼎于洛邑”句进行认真分析,发现,它说了两件重要的事情而已。“武王克商”是武王干的,“迁九鼎于洛邑”是不是武王干的呢?古人言语简略,并非绝对。
也即是说,在战争中,武王可能顺便将九尊大鼎抬到了洛邑,也可能没有。没有的可能性较大,毕竟在浩大的战争期间嘛,况且也没有为九鼎“卜其地”。
《史记·周本纪》曰:“卒营筑,居九鼎焉。”周定鼎于洛邑,在周公建成洛邑之后,这个记载顺理成章。
按照《今本纪年》,“迁九鼎于洛”在成王十五年冬,而“王如洛邑定鼎”则在“洛邑告成”之后的成王十八年春正月。也是顺当而且稳重的。
周武王灭商后即想在洛阳建都是确实的。《史记·周本纪》记载,他曾去嵩山祭天。说明他克商后并没有马上回镐,而是居洛阳察看地形,筹备建都。
武王未能都洛而殁,他也没算着。
成王七年二月,召公奉命勘察洛阳,三月,周公即到洛阳,部署大量的督工与匠人,役使无数的俘虏和奴隶,开始了空前规模的营建工程。
干到年末,分为王城与下都两部分城区的“成周”洛邑横空出现在古老中国的洛河边上。
洛邑建好后,成王很快搬到洛邑临政。《何尊》铭文中记载:“惟王初迁宅于成周,复禀武王礼,福自天。惟王五祀。”
从成王开始,几乎每一任帝王都到洛阳办公。在流传下来的周器铭文中,对诸王在洛阳居位、施政的记载,关于成王的有八器、昭王的七器、穆王的一器、恭王的十四器、懿王的四器、孝王的三器、夷王的一器、厉王的十五器、宣、幽二王的各二器,康王未发现铭文记载。
西周为双都制,洛、镐二都均设有中央最高官署,召公常居镐,周公常居洛。周公死后,他的儿子君陈又承袭周公的职位,继续镇守洛阳。
洛阳作为西周的东都城,从成王五年至平王二年,历成王、昭王、穆王、恭王、懿王、孝王、夷王、厉王、宣王、幽王十个帝王,计295年。
西周王朝早期还是富有活力的,政局比较稳定,后期就不行了,奴隶主贵族加重盘剥,又不断发动战争,平民和奴隶的不满情绪与日俱增,奴隶们被刺字、割鼻、砍脚、杀头就像家常便饭了,但严刑峻法也不起作用。
周厉王暴虐到不准全国人民说话的地步,人与人见面只能眨眨眼传达信息。
周幽王呢,为了让美人儿褒姒笑一个,竟随便乱点国防烽火。诸侯们以为以为犬戎打过来了,作速带领兵马救援,赶到了,连一个犬戎兵的影儿也没有,山上只有一阵阵靡靡之音。
幽王派人告诉诸侯们说,这儿没什么事,不过是大王和王妃放烟火玩儿,你们都回吧!诸侯知道上了当,蹩了一肚子气回去了。
犬戎真的进攻镐京时,幽王惊慌失措,连忙下命令把骊山的烽火点起来。
烽火台上白天冒着浓烟,夜里火光烛天,可就是没有一个救兵到来。上过当的诸侯,谁也不理会。
犬戎打进镐京,像潮水一样四处卷过,杀了幽王,抢走了褒姒。
政治腐败,社会黑暗,连大自然也看不下去,也来惩罚这个有罪的周王朝。关中突发大地震,三川竭、岐山崩,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在大灾难中,镐京又遭劫掠,变成了令人恐怖的地狱。
新即位的平王废镐迁洛,周只有洛阳一个都城了,史谓“东周”。
东周包含两个伟大的时期——两个遍地英雄的时代:春秋和战国。
东周自平王公元前770年迁都洛阳,传袭二十五个帝王,历经515年。
周之罪
关于本节的标题,首先要向读者朋友,也向数千年前的姬家王朝做一说明:
本来要写“周之最”,但电脑送出来的却是“周之罪”——这不是任见的选择失误,而是计算机的智慧评判。数字是科学的,电脑是王者,我们应该信任计算机。
周是中国的最后一个奴隶制王朝,同夏和商一样,周时期,以血亲关系为纽带的氏族公社是当时社会的主要组团。
夏和商的时期,是母系氏族社会向父系氏族社会的过渡阶段。
早期,人的世系随母方计算,这是母系氏族的根本特点。这一时期,子女均归母方氏族所有。由于氏族内部的通婚被禁止,男子死后,他的微薄的财产必须留在本氏族,而不能被他的子女继承——他的子女在女方的氏族里。
事实上,在群婚时期,男子也无法确定自己的子女。
社会的发展,使男子的作用越来越大,剩余财富也越来越多。这时,男子就希望自己的财产能由自己的子女来继承。结果,母系氏族制度渐渐地就被破坏了,婚姻制度也发生了重大变化,最终,母系氏族消亡了,父系氏族产生了。
在父系氏族中,女子一旦结婚便脱离本氏族,归男方氏族所有,子女自然也归男方氏族,子女的世系开始按男方计算,男子是大家长,对其它家庭成员有绝对的权威,家庭内部有了尊卑之分。
由几个以男子为家长的大家庭组成的父系氏族会分裂,因为他们的人数在不断增加。
分裂后的氏族当然还记得他们是具有共同祖先的,于是结成氏族联盟,形成部落。某些部落又会由于血缘关系或者经济、战争等原因结成部落联盟。
强大的部落联盟就是初期的国家主体——夏、商和周都是这样的。但周显然自认为它比前朝聪明,它想永久地居于统治地位,就下功夫制造了一个“宗法”宝塔。
周用“大宗”“小宗”的层层区别把奴隶主贵族联为一体,组成统治阶级。周王为“大宗”,各个封地的诸侯相对于周王而言,是“小宗”,而在其封国内又自然居于“大宗”之位;各诸侯下面的卿大夫之流,相对于诸侯,属于“小宗”,但在它所在的分支中又处于大宗的地位。如是这般,构成了王、公、卿、大夫等的等级阶梯。
事实上,周的统治和夏、和商一样残酷——
洛阳市2003年在周王城广场进行建设时,发现了大量的周王朝时代的车马坑,其中“天子驾六”是考古界的首次发现。为更好地保护这一历史性发现,车马坑原址被建成了“天子驾六博物馆”。
在周王乘着“六驾马车”耀武扬威的时候,与周王同姓的平民尚难以温饱,姬家氏族的大量奴隶,命运就更悲惨了。
与奴隶主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奴隶们时不时就会被统治者剐掉鼻子、砍断腿脚、割掉生殖器乃至斩除脑袋……考古发掘已经证明,而且还在不断发现新的证据。
洛阳市文物工作队在配合河南科技大学林业职业学院基本建设的过程中,发现了大规模的西周祭祀遗址。这处遗址位于洛阳市中州东路北,西距瀍河约八百米,西北距离北窑西周墓地及铸铜遗址约四千米,发掘出祭祀灰坑近百座。
2010年6月6日,洛阳市文物工作队公布《西周洛邑祭祀遗址考古发掘情况报告》,称总发掘面积为一千四百四十平方米, 六层文化堆积,除了灰坑九十座,还有墓葬二十座,陶鬲、陶簋、陶罐、陶盆、陶甑、铜削、石斧、骨锥和骨簪等器物。
文物考古研究所为二十七个祭祀灰坑中的动物骨骼做了鉴定,从鉴定结果看,大量动物的骨骼保存得相对完整,而其中二十四具人的骨骸则扭曲、凌乱,显然属于非正常死亡。
祭祀灰坑和墓葬中大量非正常死亡的人骸是怎么回事?牺牲?人殉?
无论是牺牲还是人殉,哪样不是凶残和罪恶的呢?
建立在凶残和罪恶之上的“周”,为了维持其政权千秋万代“永不变色”,耗费心机,耗费大量人力和物力,编造了繁冗庞杂的所谓“礼乐”制度。
礼乐制度,它的核心是“宗法”,即等级名分制度,是对政治等级制的具体限定。
礼乐制度规定了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间的权利义务关系和上下尊卑关系,体现了奴隶主贵族的阶级地位和等级特权。
在周统治者的礼乐体制内,每个贵族,从出生到死亡,从日常生活到政治活动,都处在与其身份相适应的礼乐程序之中,做什么都得受制于形式繁琐的礼乐程序。什么人坐什么车,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见什么人行什么礼,如何磕头,什么时候什么场合,磕几个头,什么级别对什么级别,磕几个头,都有僵死的规定。
显而易见,礼乐体制是保守的,它的目的在于维护现存的社会等级,不使之发生变动。若变动了,尤其是一个“小宗”的经济力量或政治力量超过了“大宗”,这个“小宗”就违犯了礼乐。违反体制的多了,那就是“礼崩乐坏”。
周统治者是在用他设计的所谓“规范”,不厌其烦地强调:大周的政策是完善的,压迫和剥削是合理的,没有礼乐就没有大周的新社会,生活在大周盛世多么幸福和快乐啊。
也就是说,周统治者编造礼乐并大力推行的目的,是让人时时刻刻清楚自己的位置,老老实实呆着,不要越位,不要没大没小。
三六九等的人,在日常生活中按照礼仪规范来行事,实际上就是在不停被洗脑,不停地强化等级意识,强化上下尊卑观念。
周统治者也懂得辩证法,如果你实在因为“礼”的制约而苦恼,想质问“凭什么你在上面我在下面”,想吆喝“君王将相,宁有种乎”,它给你配套的“乐”确乎具有松弛和麻醉作用,听吧。
听了那些歌舞升平的音乐,你绷紧的神经就松弛了,你的造反意识就消泯了,你就安心被统治了。
因此说,倘“礼”是条大棍子,那么“乐”就是根胡萝卜。
周统治者认为自己是“天子”。“天”为什么喜欢周统治者呢?有道德,很有道德,周人在文章中就曾赞美周文王品德高尚,甚至还连带赞美周公旦。
这样,问题就出现了:既然“有德才能有天下”,那么,如果周统治者道德上堕落了,或者其它氏族的道德超过了周统治者,周统治者是不是也要被推翻了呢?“天命无常”啊!对这个问题,周统治者却不愿也不敢做出回答。
既然天命无常,周统治者该怎样才能保持住自己的天下呢?
周统治者就提出了“敬德”的概念。
“敬”的意思就是警,要人对自己的言行时常警惕,不可有丝毫的疏忽和懈怠;“德”的意思就是不要胡思乱想,只把心思放在礼乐上。
换句话说,遵守礼乐制度,就叫“德”,不遵守礼乐制度就是“不德”,会受到上天的惩罚。
于是,礼乐制度成了天意,周统治者把礼乐制度,也就是统治秩序神圣化了。既然是神圣的,所有人都要遵守。
周统治者的“天命观”和“道德观”到这里就合而为一了,——遵从天命,就要遵守礼乐制度,遵守礼乐制度,才合乎天命。
周统治者跟商统治者不同的还在于“二神论”。
商统治者只是敬天,周统治者在敬天的同时,还注重对祖先的供奉,这样,德和孝就又发生了联系,德以对天,孝以对祖——自己的祖先有德,所以得到了上帝的眷爱,因此也要尊崇祖先,这就是孝。
“孝”,可以维持统治阶级内部的等级不变,这正是宗法制度的本色。
因此说,在周统治者的治国方法中,除了使用暴力工具外,还有思想政治工作两手:“天命观”和“道德观”。
从一定程度上讲,周的一个中心——“宗法”,两个基本点——“德学”和“孝学”,对其统治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需要指出的是,周的“礼乐”制度的适用对象是以姬姓为主的社会贵族,对于平民黎庶,对于无名无姓的苦役奴隶,周统治者使用的是严刑峻法,如前面提到的剐鼻、砍脚、斩首等等,所谓“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是也。
周统治者耗尽心计,培植和巩固等级制度,功夫没有白下,为此后两千多年的封建统治者树立了光辉榜样。
周以降,历朝历代统治者,莫不在照着周的葫芦描画自己的瓢。
周统治者编造的礼乐制度在中国几乎被尊为圣教,“同贵不能相使,同贱不能相侍”,也就是说为了国泰民安务必将人分个尊卑贵贱,非此不足以定社稷,和谐大同则务必让人认定自己的尊卑贵贱,非此不可以稳江山。
两千多年来,被统治者便是被洗脑者。直到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当人民面对苦难束手无策的时候,依然把自己的悲惨遭遇归因于天命,而对非公正的社会秩序的反抗依然被视为不道德。
两千多年来,中国人鲜有平等相处的理念,凡事必须要分个高低上下。出人头地已然成了中国的传统文化的重要内核。
人与动物最大的不同,是为了获得尊重和认可,会以生命为代价进行斗争。
对中国人而言,最能获得尊重和认可的途径是出人头地,而非平等自由。中国人有谁愿意自己一生的奋斗目标就是与其他人地位平等,又有谁会把与他人平等立为自己一生的奋斗目标呢?
出人头地、高高在上对中国人太重要了,扪心自问,我们中国人有谁不想出人头地,不想获得千万人之上的地位功名,只是现实中有没有可能实现这一目标罢了。
今天,大多数中国男人的梦想仍然是“封侯拜相”、“光耀门楣”,大多数中国父母的愿望仍然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只是不同时期说法不同而已。
是的,过去和现在的中国人最需要的、最希求的、最渴望的是出人头地,而不是平等自由。
难怪我的电脑要送出来“周之罪”三个字,电脑在统计学方面是专家,它纵观了中国数千年,发现折腾和压抑中国人的君主专制文化和三纲制度文化等不良社会制度和文化现象,都是因袭于周的这个礼乐制度的。
牛气总有丧尽时
周统治者的礼乐制度是它自己首先破坏的,这说明,周统治者强调的宗法等级并非自约,而是对付他人的。
东周自公元前770年平王迁都洛邑到前256年为秦所灭为止,共传二十五个帝王,前后在洛阳折腾了五百一十五年。
折腾?是的。
东周奴隶主大贵族的权势已经不能跟西周时期相比了,随着分封制的推进,它的土地已经分出去光了,以洛阳为中心的“中国”只剩下近郊一点地皮,而各地的“方国”却在经济和军事等方面成长壮大了。
走到了终点的分封制,使得周最高统治者——最大奴隶主自身的“牛气”日益丧失,有时竟比个别弱势的诸侯国还要窘迫。
依照周统治者编造的宗法制度的组织形式,周王既是普天之下最高的统治者,又是全体姬姓宗族的大宗,最大的族长,历代的周天子只能由嫡长子继承,并世代保持天下大宗的地位,其它诸子则受封为诸侯,依据宗法制度的嫡庶、长幼、亲疏关系,确立了奴隶主贵族的贵贱、大小、上下各种等级区别,并以此形成奴隶主的伦理规矩和行为准则。然而,周王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不受任何制约。
周王世世代代广收天下美女用于后宫行乐,年岁苍老往往还在胡乱宠爱。小妾、小小妾生了儿子,子以母贵,有的老王便要改变王储——废长立幼。
废长立幼是对礼乐体制的反动。
最高统治者反动,谁也不敢随便指责,但被废者就要采取措施了,奋起捍卫父殁子替、兄终弟及的伟大传统。
还有一种情况是,老王并未废长立幼,但幼者受宠,受宠,再受宠,特权极度膨胀,甚至兵权财权均能握于掌中,肯定要不断发生争夺王位的斗争。
东周王权的“嫡庶之争”此伏彼起,如史家所谓的“姬克之乱”、“姬颓之乱”、“姬带之乱”和“姬朝之乱”,均系其王室萧墙之内所起祸乱。
诸侯羽翼日丰,酿成中国历史上群雄蜂起的春秋、战国大混战,周王室的嫡庶之争尤使逐步衰弱的中央政权更快地走向颓败,朽厦倾矣,礼塌乐圮,神仙也无能挽救。
姬克是桓王林的次子,深受桓王的宠爱,桓王也有心让他继承王位,但依据宗法原则,桓王只能立自己嫡长子佗为太子。
公元前697年,桓王死后,太子佗合法地继承了王位,他就是历史上的周庄王。周庄王即位以后,姬克并不甘心,私下里勾结大臣周公黑肩密谋发动政变。
谁知姬克为事不密,在政变发生前,大臣辛伯早已得知消息,及时地向周庄王告密,庄王得知之后迅速采取行动,捕杀了周公黑肩,姬克没有办法,只好渡过黄河,在燕国躲藏起来。
在周惠王姬阆统治时期,惠王的皇叔姬颓勾结大夫边伯、石速等人攻进了王城,赶走惠王而自立。
惠王逃出王城以后,在周公忌文和召公廖的护卫下跑到郑国,请求郑厉公出兵肃清姬颓之乱。
郑厉公权衡之后,答应了,联络虢公出兵讨伐姬颓,最后取得胜利,姬颓被抓了起来斩首示众,周惠王在诸侯的拥立下又恢复了王位。
姬带呢,不认可周襄王,当然更不甘心,他联络伊洛之戎,内外夹击,进攻王城,周襄王在群臣的帮助下拼命死守。姬带攻而不克,便逃到翟国,等待时机。
公元前636年,姬带经过精心准备以后,勾结翟军突然袭击洛阳,周襄王仓促间在大臣的帮助下出逃郑国。姬带进入洛阳以后,宣读了一份据说是太后的遗诏,便自立为周王。
襄王求救于晋国,在晋文公的帮助下,打回洛阳,恢复了自己的统治。
公元前520年,周景王死,姬朝与子猛争夺王位。周卿单穆公、刘文公等支持子猛,立其为王,即周悼王。
姬朝则在洛阳西南山区建立根据地,伺机攻入洛阳。时悼王已殁,其弟继位,是为敬王。敬王向东逃窜至狄泉躲避。时人称姬朝为“西王”、周敬王为“东王”。
公元前518年6月,姬朝又发兵攻打敬王,拉锯战到次年,姬朝因党羽降敌,兵败奔楚,周敬王返归洛阳。
姬朝派使臣檄告诸侯以寻求支持,但已无人响应。
公元前505年,姬朝被周统治者追杀于楚。
周王室嫡庶之乱,践踏礼乐,性质上是王室内部争夺王位的权力之争,但长期的你争我夺,使本已衰微的周王室更加弱化。诸侯们利用平定内乱之机扩大影响,争夺土地,争夺人口,以强凌弱,混战不休,加速了当时社会的动荡,使京城洛邑的广大百姓饱受兵燹之苦。
周的消亡是历史的必然,幻想靠宗法、靠礼乐永久世袭,只能是自欺欺人。
本章线索景点
二里头夏墟
二里头遗址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包括偃师二里头,圪挡头和四角楼三个自然村,总面积400万平方米,堆积着四期文化层。。位于伊、洛二水之间。距离洛阳市约18公里,东西长约2.5公里,南北宽约1.5公里。时代约距今3580-3550年。考古学者已对这一遗址进行了40多次发掘。
考古发掘和研究情况表明,二里头遗址是公元前二千纪前半叶中国乃至东亚地区最大的聚落遗址,它拥有目前所知中国最早的宫殿建筑群、最早的青铜礼器群及青铜冶铸作坊,是迄今为止可确认的我国最早的王国都城遗址。
遗址西边一处面积约10000平方米,在台基中北部有一座面阔8间、进深3间的宫殿基址,四周环以廊庑。在遗址东南部还发现大面积铸铜、制陶作坊遗址。
在二里头遗址,宫殿、陵寝、房屋、道路、水井多有发现,并且还发现了当时的铸铜遗址,发现了原始的青铜工具,其中有武器和酒器。
二里头遗址的发现说明,我国青铜文化的历史在夏代已经相当成熟,同时也说明洛阳是我国最早进入青铜时代的地区。
二里头晚期的文化层还出土了大量的玉制品,有琮、圭、璋等礼器,陶制品则更多,有陶塑的龟、猪、羊头以及陶器上刻划的一头二身龙蛇纹、龟纹和人物形象。这些考古发现反映了夏代文化艺术的发展,同时也反映了古代洛阳人民的聪明智慧。
另外,考古工作者从二里头遗址的灰坑中发现了许多埋葬的奴隶,其形状各异,有仰身,有俯身,有的被捆缚,有的身首异处。他们或因苦役而累死,或因奴隶主的酷刑而丧生,或因当时奴隶制时代的人祭、人牲制度而被活埋殉葬,反映了当时奴隶主统治的惨忍。
夏代奴隶主暴虐无道的统治,不可避免地遭到了广大奴隶的拼命反抗,他们愤怒地诅咒夏朝的奴隶主统治,甘愿与其同归于尽。
尸乡沟商城遗址博物馆
尸乡沟商城遗址位于偃师西1公里处,北靠邙山,南临洛水。城址覆盖在地面下1~4米。1983年春在配合基建工程中发现,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进行多次发掘。该遗址的发现,为探讨夏文化和确认汤都西亳城址具有重要意义。1988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1983年夏,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在河南偃师城西的尸乡沟一带,发现一座古代城址”,而“《汉书·地理志》河南郡偃师下班固自注:‘尸乡,殷汤所都’”。“偃师新发现的这座城址,年代属商代早期,规模如此宏大,而且恰好有一条名为‘尸乡’的沟横穿城址,与文献记载如此符合,绝非偶然之巧合。据此,我们认为这座城址即是商汤所都的西亳,殆无疑义。”(黄石林、赵芝荃:《偃师商城的发现及其意义》,《光明日报》 1984年4月4日)
尸乡沟商城发现之后,得到有关部门的重视和保护。1984年,河南省文物局规定在城内和城墙外250米之内,不准搞大型或永久性建筑,其他建筑也要进行控制。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拨款征购了宫殿基址的土地,并修建围墙加以保护。1986年河南省人民政府公布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1987年偃师商城博物馆建成开馆,1989年正式划定城址重点保护区和一般保护区。
周王城车马坑博物馆
洛阳市周王城天子驾六博物馆,位于洛阳市西工区周王城广场地下,以其精美的文物陈列,壮观的车马坑实景展示,向世人展示了古都洛阳悠远的城建历史、璀璨的物质文化。
“天子驾六”大型车马陪葬坑是二十一世纪重大考古发现,车马坑规模大,车子类型多,摆放整齐,气势宏伟,是当今世界独一无二的“驾六”遗存。
天子驾六博物馆分为两个展区。步入博物馆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第一展区。分四个板块,一是洛阳地区5大都城与当代洛阳相互位置关系的图版;二是东周王城概况;三是王陵的探索与发现;四是珍贵的东周文物。向西穿过一段走道,便进入了第二展区,东周时期大型车马坑展区,年,考古工作者发掘清理的17座车马坑中的2座。其中北边一座,长42.6米,宽7.4米,规模系国内少见,其车马呈纵向两列的排放,宛如出行阵列的场面。令人瞩目的是唯一一辆“驾六”的发现,以直观清晰的形式印证了古文献中“天子驾六”的记述,这也是世界上唯一一处原址展示的“天子驾六”。
该遗址型博物馆辅助展出的有东周王城概况,全面介绍50年考古重大成就;东周王陵的发现与探索,展示鲜为人知的王陵秘密;美轮美奂的东周瑰宝,细致展现青铜时代晚期的金属丰采。
王城公园
洛阳王城公园始建于1955年,坐落在洛阳市中州路北侧的东周王城遗址上。
王城公园地跨涧河两岸,中间仿玉拱桥相连,占地约39.77公顷,是全国著名的遗址公园,也是洛阳市和河南省最大的综合性公园,园内辟有牡丹观赏区、牡丹文化区、历史文化区、大型游乐区、动物园五大景区,景色秀丽,树木葱茏,亭馆台榭,布局精巧,是洛阳观光、文化交流、休闲娱乐的好去处。
王城公园大门楼为仿古建筑,红墙碧瓦,古朴凝重。迎门石壁前设一王权重器巨鼎,是洛阳市金村出土周鼎复制模型。园内东中部为牡丹亭,牡丹园、人工湖、滑冰场、动物园和儿童游乐场,及大片草坪、假山、树木;园内西部,辟为历史文化游览区,有竹林曲径、“河图洛书碑”、韶乐台、翠环廊、纪成亭、德胜门、纪胜柱碑群、天成阙、风湖、靓思斋茶室等,整个建筑再现了周风、汉风、唐风的余辉。在“河图洛书碑”北侧,有来自13个国家和地区的近百名台胞联谊会访洛者竖立的上书“根在河洛”石碑一通;北部有大片牡丹园及熊猫馆、狮虎山、禽类馆等。
王城公园集历史文化、牡丹文化、人文园林与自然园林为一体,堪称“城市氧吧”,独特的“牡丹精品、周鼎雄踞、河图洛书、靓思飞瀑、凤阙迎毂”等王城景观使人流连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