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坑深处》第十八章 男性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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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热，气温高，但西矿的安装施工程未受影响，风电设备，巷道铺轨，紧张有序。
作为盘古坑镇筹备处的新领导，邱主任在盘金旺陪同下，到盘泥的西矿建设工地进行现场慰问。带了五箱矿泉水。从歌歌美美买的。邱主任还专门让歌歌美美跟来两个漂亮小姐，穿着短而薄的衣服，一箱箱地从他车上的后备斗往下抬。
邱主任说：“高温天气，大家为建设盘古坑奋战在第一线，我们很感动，非常感动。请大家喝凉水，清凉解渴。”
盘泥拿起三瓶水，给邱主任、盘金旺各一瓶，拧开留在手里的一瓶喝了一口，说：“谢谢领导亲自来慰问。请领导喝，给工友们剪个彩。”
邱主任拧开瓶子喝了一大口，说：“好了，同志们喝吧。”
郑经理对公司送给盘古坑镇筹备处一万块钱耿耿不忘。一万块赞助换来了五箱水。喝水时，瞅空子悄声向盘泥抱怨道：“咱买的水贵呀，一万块钱五箱。”
盘泥用眼神制止他：“那就好好喝吧。”
邱主任又喝了一口，讲话：“现在，矿业是盘古坑镇的拳头产业，政府大力支持，镇政府筹备处，也就是未来的镇政府，大力支持，有什么困难，协调解决。”
矿工们一听，嬉闹道：“好说好说，就让领导带来的小姐给我们跳跳舞吧？享享眼福。”
邱主任说：“这不难。小姐们都是艺术人才，算是我们带来的心连心艺术团，跳就跳。”让两个小姐表演。
两个小姐一看让来真个的，而且就在这样环境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接着咬耳朵，咬了耳朵，没有动作。
工友们吆喝催促：“跳啊，跳啊。”
邱主任问怎么回事。一个小姐轻声对他说演出都得跟老板结账的。
邱主任说：“怕什么，你们老板那里有我呢，就算我在店里点的节目不就得了。真是的。开跳吧。开跳！”
小姐提出，干跳不行，得有音乐。
盘金旺说：“怎么办，再去拉人取乐器怪麻烦的。”
邱主任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把自己车上音乐打开，调到最高音量，车门也打开，说：“现成的嘛。跳吧，慰问演出开始，向冒着酷暑战斗在第一线的同志们学习、致敬。跳什么舞？热烈欢快的嘛，你听音乐，多么热烈、欢快。”
两个小姐随着节奏舞蹈起来，两人握着四个拳头，扭腰，抖胸，掉屁股，踢脚，旋转……
盘古坑中学的几个学生恰在西矿附近的路道上搞卫生，这边的热闹竟也将他们吸引了过来。
盘金旺发现了，说：“孩子们，这是慰问演出，你们就不要看了。好好搞卫生去吧，搞好了才有报酬嘛，是不是？”
矿工们兴奋地围起来就近观看，连又短又薄的衣服下面的景象都看进眼里了，非常开心，甚至叫起来，要看扑山火。
开心，只觉得时间少，一章音乐说完就完了。两个小姐喘着气，还很有礼数，没忘了说谢谢，没忘了鞠躬。
邱主任脸色喜悦，及时跟盘泥和矿工们告别。他拱手，盘金旺赶忙也拱手。拱罢手，加上两个小姐，四人坐进小车，呲溜，走了。一会儿回到了歌歌美美的卡拉OK房间。
邱主任很满意今天的慰问，坐在沙发上，对盘金旺说：“咱们作为领导去企业，去第一线，光是带几箱水太简单了，幸好俩小姐跟着，我当机立断搞成了慰问演出，可以吧？这就是‘救场’啊。”
盘金旺给邱主任烟。自己点烟，抽烟。
邱主任把前面墙壁上的大电视机打开了，调整好姿势，握着遥控器找画面。
邱主任喜欢的是椰子树，大海，白云，浪，气垫子，沙滩椅。这些风光，开朗舒展，里边的小姐也非常美丽，耀眼。披着长发，穿着泳装，举着一条子红布，有的举着一杆芭蕉叶，走来了，走去了，走去了，走来了。要么小姐趟水，故意趟，让浪花卷在大腿上，要么玩气垫子，坐沙滩椅。
屏幕上的小姐一律像是仲春的母猫，坐卧不安，很不耐心，玩一会儿，坐一会儿，就又起来，款款地扭摆……
盘金旺也喜欢看款款扭摆的小姐。看了一会儿，说：“括老板改造大山的想法估计不大好批准呀。”
“玄。”邱主任说，“你看会议报道了没有？叫做……产业、旅游、生态并重？”
市里的报纸、电视台都热烈报道了盘古坑招商活动。“众客商踊跃投资积极开发，盘古坑建设高潮全面启动”。
记者们一个学一个，报道啥事儿都要玩弄新概念，就是“整新词儿”，给一般的事情顶一个新鲜的“盖头”。照片很大，横幅乱飘。讲话的，签投资意向书的，握手的。
盘金旺道：“报纸、电视台都挺猛的。可是，钱袋子不鼓的，胆量不小，腰粗的，想雕山，又不让。”
邱主任说：“那个老括，他到底有没有钱？真有钱，房地产投资可以嘛。开矿，再开个大矿也可以嘛。是不是？”
“商谈过。”盘金旺说，“他担心盘古坑开发太高级太豪华的房地产销售不畅，投资压死在这里。开矿？他肚子里的文化水儿，只怕比我还浅。矿挖出来，不能当铁料卖，得跟研究所打交道，得有那种知识……”
“哎呀也就是，事情看穿了就穿了，有钱能使鬼推磨，钱更多了能使磨推鬼。”邱主任说。
“括老板自己说能拉来大股份，省里的，国家的。”
“能不能落实？先撺掇他开矿，开矿，跟盘古坑镇签约。”
“我联系联系吧。”盘金旺转过话题，说，“盘泥的装载队放假了，放假是哄工人的，我看他要上装载机了。”
“装载机就是厉害，我看见它干活，装垃圾，哼，一大斗，哼，一大斗。”邱主任说，“盘泥上大机械，创造更高产值，对我们是好事。盘古坑敢有三个五个大型企业，像盘泥这样，政府有吃有喝了，政府还担心什么？”
“咱们画了那么多红圈，写了那么多‘拆’字，开招商会那天，上级领导也没有去老村看，也没有啥具体要求。趁今天研究工作，老村那道沟坎子的开发咱俩包干了吧？”
“可以嘛，你说咋包干好？”
“大方向已经定过了，别墅区。将来那里是别墅区。盘龙溪以南地势宽，开发难度小，只是，背阴；盘龙溪以北，向阳，可是山高，面积窄狭，开发难度大。咱俩就抓住老村那道沟坎子，一人一边，也好分别跟开发商照头。你看行不行？”
邱主任想了想，说：“行，算个办法。”
“你先挑吧，你看你管哪一边？盘龙溪以北，还是以南？”
“让我挑……我还真没有仔细看过你们老村的地势哩。”
“这样吧，我负责盘龙溪以北，我老院子在这边，拆除什么的好带个头。当然，”盘金旺说，“你南边拆除遇到障碍我肯定一马当先去处理，南边总体地面宽大，以后拆除量大。”
“行，就这样定。”邱主任说。拿起茶几上的电话看时间。“该吃饭了。没别的人，咱俩就在这儿，让服务员上菜好了。”
邱主任说大城市的娱乐场所就是好，服务细致，酒送来，坐在腿上陪喝掉。小吕在城市里经营过业务。今天试他一试，到底怎么样？
邱主任说前几天他介绍了一个小姐，小曹，来歌歌美美这儿工作，待会儿喊她，服务很在行的。
小曹起初是个洗头妹，人漂亮又聪明灵透，可生意做不好。为啥呢？她租房开店的地方警察每个月都要过滤治安，严打，严厉打击。治安协管员老找辖区内洗头妹的事，罚款不断。他们有付款指标，不然，那么多人的福利怎么发？
邱主任到小曹那里洗头，洗熟悉了，听她抱怨“捉放曹”，有趣，也同情。说：“盘古坑好，治安稳定，服务行业守法经营，管理机构不捉不放，去吧？”
城市管理是有的，“大力”“加强”什么的也是有的，但是像小曹讲给邱主任的故事这样夸张，简直是笑话，邱主任并未当真，但借机把一个漂亮小妞弄到盘古坑，充实自己治下的第三产业，非常可行。
小曹被介绍到歌歌美美盘古坑分店来了。
邱主任说：“叫小曹来服务，再挑一个……”说着，电话响。接听，县里通知他去开会。“关于盘古坑开发的？啊？不是？建设规划设计……盘古坑总体建设规划……啊，向全社会征求设计啊？招标？招标啊？
“这次会议，主要听专家……啊，环境、生态专家……啊……我们呀？我们当然也有规划，不大具体，但是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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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主任接收会议通知的时辰，盘泥、郑经理等人正在送大设备下井。
这是第一件大的。他们想午饭前让它下去，墩好在混凝土基座上。这样，下午的工程进展会更顺当。
大设备弄到井下去，午饭时间已经过了，郑经理决定说：“大家非常累，晚下班半个小时，天又这么热，下午推迟一个小时，四点钟上班。”
然后，郑经理安排了几个人，跟着自己陪同风泵公司的两个技术员共进午餐。
午休之后，盘泥没有到西矿工地。吴经理告诉他，电脑公司的电汇款项做过了，很快就派人过来。因此请他对公司的网络部署再行过目，包括未来系统中各级管理员的权限级别。这样在整个施工过程中可以少麻烦他。办公室的这些事情处理过了，去查看东矿的设备安全检查。
他说：“采掘都放了假，让位给你们，检查不过细，导致维修不到位者，小心，不仅仅是经济制裁啊。”
快下班，盘泥又到了西矿。郑经理干得不错，设备该下的都下去了，安全方面也保持得挺好，人没问题，设备、包括辅助物品也达到了百分之九十八完好率。明天基本上要完全进行井下决战了。
“奖励大家。”盘泥说郑经理。“今天，还有明后天，三天顺利完成之后，综合全面情况，你拿个奖励意见出来。”
盘泥的电话来了个消息。看看，六个字：盼你，晚，皂角树。
他知道谁发的，而且知道省略了的约会时间。
来到盘古坑消夏这么些时日，情情没有主动约过他。两人之间的会面，完全听凭自然，叔父做大报告那天除外。
那天下午，时间充裕，他和她又不需要跟矿工们一样接受革命传统教育，就游泳去了。
上一次午间，在盘古坑饭店的广场上，他和情情无意中相遇，到他房间看游泳时拍摄的照片。仅仅是欣赏照片。叔父不知怎地找上了门。
情情告诉叔父，她爬山了，刚刚回来，以前挑选的书不成套，她要再取些书。叔父连门也没进，只说也是闲溜达，溜达到四楼来了……
盘石塘是盘古坑的大西北，相比之下，树多林密，清净难得。夏日的晚饭后，人们一般走到盘龙溪边去，或者顺溪水走出盘古坑到大公路边上去，大西北反而成了最为偏僻宁静的所在。
离路最远、位置最高处的皂角树，冠如浓云。它和老村山门口的大槐树一样见证了盘古坑的变迁，只不过它是位隐士。
大槐树身处漩涡中，皂角树却做壁上观。大槐树为盘古坑做起居注，皂角树给多情男女撰写草稗野史。现在，大槐树视线不及的相会，就发生在皂角树的眼皮底下。
情情来时，看不到人，去皂角树粗硕的树干后面找，盘泥故意逆着转出来，将她迎进怀里，吓得她轻叫一声。
他抱着不放，她渐渐偎得更紧。
一会儿，她踮起脚，把光洁的脸庞儿凑到他的胡茬子上，搓来搓去……
他压低话音说：“你真行，硬往怀里钻，恨不得钻到最深处，不怕附近有人看到你？”
“不怕。”她说，“有你在望风呢。”
他任她玩乐闹腾一阵子，牵着她的手上山。
“我们不朝村子背后方向走，傍晚年轻人谈恋爱的可能在那一带活动，不要搅扰了他们。”盘泥说。引着情情走上一条难走的山路。难走，人迹就少，没走太高就见树间有一片草坡。“好，就这里吧，龙的腰窝。”
“你是我见过的最会穿衣服的人。”坐下来，他夸奖道。
她这天的穿着基调是浅淡的咖啡色，无袖衫，短裙。细端详，浅淡的咖啡色又隐隐地现出较深菱形的花色影子。浅淡的单色调装束，盘古坑女子是不感兴趣的，她们觉得不可思议，认为那是男人甚而老年男人的专利。然而，情情穿在身上，十分雅致。再就是，盘泥觉得它非常适合晚间的幽会。远看不容易看到，近看略微有点“迷彩”。
她抱起他的一条胳臂，抱着，说道：“昨天等了一天，等你对前天的事情做出解释，今天又等了一上午，没有动静。今天下午我忽然觉得那事情奇怪，猜想不是你的问题，所以，发消息约你。”
“前天？”盘泥奇怪，“什么事情，前天？”
“前天下午，我收到一张便条，动了半天脑筋，正好出去买东西，去找你一下，你却走了，根本没在。”
“有这样的事情？”盘泥讶然收回视线，歪头问情情，“什么便条？”
“果然像我猜疑的一样？一个小女孩儿，送到盘石塘，送给我的。纸张是盘古坑大饭店的菜单，背面写着四个字，‘他在等你’。 当时我没想太多，只猜你不便打电话，毕竟不是我一个人在，所以派小女孩儿送鸡毛信给我。昨天，一直到今天上午，我都没有怀疑，认为是你约我，约了我又有急事，忙去了。”
“噢。”盘泥沉吟，道，“你没想想，我写字条会怎么写？‘我在等你’， 会这样写。‘他在等你’ 这句话本身就是第三者的语气，不是吗？四十多岁的男人，再愚蠢，也不至于请第三者写字条吧？”
“要不我今天下午换个角度想想，怎么一直觉得奇怪呢？现在我又觉得自己好傻，怎么当时没有问小女孩任何话只知道赶紧去见你呢？”
“好了。没关系。无所谓。盘古坑的蹊跷人、蹊跷事比较多，别受影响，受影响别过日子了。”盘泥揽过情情，抚摩着她光洁的肩头。“既然约会了，我给你说点心里话。”
情情活泼起来，故意娇气地说：“好，就爱听你说话。”
“我这一生，有两个时期，值得一说。当然，一生还没有完呢，大半生，截至目前吧。”
“第一个时期是在大学。我又要说大学。念大学前我就结过婚了，孩子都有了，外出栽草发现了一个女孩儿，竟让我躁动不安。
“如今回想，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成分是对她的外在的欣赏。也就是说，她的外在形态激动了一个男性。
“宗教神话说，女人是男人身上的一根肋骨。天神抽取男人的肋骨，吹气，肋骨变成了女人。不幸的是，有的肋骨上的男人肉没有被剔干净，这样，男人身上的许多成分就长在了这些女人身上。
“实际情况是，有大量这样的女人。她们生为女人是人类跟天神所开的不大不小的玩笑。除了关键的标志器官之外，她们几乎就是男人了。
“按照生物进化的安排，男人，生来是要对女人感兴趣的，对同性感兴趣是奇怪的，对那些带着许多同性特征的异性感兴趣，要么是无奈的，要么是麻木的，要么是糊涂的。
“我那时候觉得，栽草的女孩儿是个纯粹的女性，她太纯粹了，她是最干净、最干净的一根肋骨。
“学校的每个餐厅都有一些胜景，一对对情人坐在一起，大庭广众之下，你喂我吃一口，我喂你吃一口。我不屑。每个周末都有舞会，跳得昏天暗地，随即牵手出去，连夜卿卿我我。我轻视。
“在我看来，那些女性味儿，都是此一时、此一地的，彼一时、彼一地，她们将是混合型的。”
盘泥的话停止了，他揪了一把身边的草。
情情说：“接着说。你说话怎么这样新鲜呢？我就爱听你说话。说嘛，说嘛。”
“世界对于我，已不再重要，只有一个人重要了。觉得，拥有一个她就满足了，其他什么都不在话下，不再需要了。
“事实上我那时候还是年轻幼稚啊，以男性情感的自由舒展为最高追求，收获的果实是大学的除名。”
一个在大学里求学的青年把自认为崇高无上的爱情当成了第一要务，而偶像对方却并不知情甚而并不领情，结果是许多同学猜得到的。
不过，导致被驱逐出校的直接原因是盘泥的过分气盛，竟然把拳头擂上了校保卫处处长的脸。
盘泥就读时期，大学里等级意识明显。高等学府是学术、文化为重的所在，权利应该不屑一夺。其实不，这片土地上的大学，早被官本位意识熏染得透透的。大学校长要定为部级、副部级，分院院长定为司局级，后勤服务一干人等，也全有比照。
学术级别靠边了，官等级是招牌。好比一座寺院里，沙弥、和尚的级别全为局级、科级取代了。
学校保卫处处长觉得自己跟公安厅长差不多，抓住盘泥的“性骚扰”案子严办起来，要办出力度，办出水平。
盘泥才不管你什么鸟等级不等级的，先是缄口不语，继而金刚怒目，最后在厮打中就出拳了。他出拳迅猛，而且落点居中，处长的鼻骨在重击之下咯里咯吧破碎了。
“现在，早已成熟。何止成熟？说得过分一些，正在走向后成熟阶段。我个人把后成熟阶段定义为老朽阶段。好比瓜果蔬菜，熟过了，就是老，就是朽，甚至是腐。”
情情忽然扭过头，伸出纤纤素手，捧起盘泥毛烘烘的脸：“不许这样讲，不许这样讲。”
“好，我讲第二个时期了，现在。”
情情稍微动动位置，愈加贴近盘泥，安静地伏在他的臂弯里，听。
“男性总希望自己有所作为，成就事业，小则要当个科长，开个商店，大则想如日月经天，江河行地。所谓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是许多男人的梦。
“有的男人发狠，扬言：不能流芳百世，也要遗臭万年。还有更露骨的：生不能五鼎食，死当五鼎烹。男性为什么这样？为女性。”
“从男性本身来讲，从生物意义上来讲，雄性的特点是攻击性强，总是趋于占有更多的适于生存的物质，包括时间和空间。
“男性之间的竞争往往比异性之间、异类之间的竞争要激烈得多，因为，所有的男性面临着共同的维持生命的资源，为了自己的生存，为了自己的利益，除投入旺盛精力从事创造之外，他们还使用暴力、从事侵犯、发动战争，以达到占有更多的适于生存的物质资源的目的。
“在男性眼里，适于生存的物质资源也包括女人。男人在占有对同性的统治权力和更多物质财产的同时，他还必须占有更多的女人，甚至最终还是为了占有女人。
“一个雄性，如果失去了它的生命基因的传播和不朽，那它即使它占有了整个世界又有什么用呢？随着它的死亡它又将失去一切。
“为了单纯的生理目的，繁衍目的，雄性需要有更多的对象，有更多的子女来传播他们的生命基因，以达到不朽。这就是‘英雄美人’历史的注脚。”
“啊……”情情抬起脸儿，道，“我来加个注脚吧。倩何人，换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
盘泥微笑了，微笑着，把情情横着抱进了怀里，用满面胡须粗鲁地蹭磨她的脖颈。
情情攀着盘泥说：“这就是雄性。这就是雄性狗熊……”话没说完，胡须的摩擦已使她欢笑得颤动不止。
“雄性好斗、急躁。”待她平稳下来，他接说道，“所以，和平共处总是暂时的均衡，暂时的势均力敌，化干戈为玉帛永远只是人类社会的美好愿望。
“生命的存续在于博取异性的欢心。在人类社会中，同性的竞争和异性的选择是同步进行的。男性为了使自己在异性面前更具有吸引力，更有魅力，就更需要超过和击败自己的竞争对手，让自己拥有更多的东西。”
情情听到这里觉得需要反驳了。“说着说着你就极端了吧？取决于女性的择偶标准和男性自身的素质。”
“好好好，我们两个的话加起来算正确吧？男性怎么做，就是说，男性如何选择自己，是相对于女性如何选择男性来讲的。男性占统治地位的社会，男性的观念也占统治地位，因此，可以拿来向女性炫耀的往往是这种统治本身。通过支配男人的世界来支配女人，满足自己的权力欲；通过占有财产来占有女人，满足自己的占有欲。这就是现代社会。
“当然，一个人在社会环境中生活，受道德伦理规范约束，他会将自己的攻击、占有等本性转化为对事业的追求、对工作的热忱，并将自己的攻击、占有等欲望和行为约束在合情合理的范围之内。正常的社会要求人按照规矩行事、凭借实力竞争。本能被改造，这就是进化。”
她说：“你这么一讲，道理不透彻也不行了。人类的生命群体呀，要延续，性争夺、性垄断就不会消失。只不过，越高级的生命，遮羞布越厚，越低等的生命，来得越干脆罢了。
“我看过一份调查，对海豹的。雄性海豹的性争夺、性垄断，让人瞠目结舌。在雄性海豹中，仅仅百分之四拥有经常性机会，它们占有了百分之八十八的雌海豹。而其余百分之九十六的雄海豹只能去瓜分剩下的百分之十二。你看它们的社会多么黑暗。”
他用手在她波浪起伏的身上抚摩和揉动：“要百分之百地占有，百分之百，百分之百……”
她趁势攀住他的肩膀，勾起身子，跟他动情地深吻在一起。
吻一阵，他紧贴着她的脸蛋儿说：“刚才说的是我的第二个时期。猛一听，说的是竞争，其实我想告诉你的是我恰恰不想竞争了。见了你，认识了你，觉得其他一切都无关紧要了，世界、天地都无关紧要了。我变成了一个纯粹、单一的男性，不知道是退化还是进化了，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她的嘴巴在他茂密的胡子丛中，呜呜噜噜地说：“我也是，我也是……但是你不要这样想，你有企业，你有事业……我是的，是这样的。我到了盘古坑，跟你一见钟情，曾经觉得害怕。我问自己，我怎么这样呢？我怎么这样呢？后来，觉得我们的爱越来越实在，越来越真切，越来越诚挚，越来越深，我不想违背真心，我不想逃避真情，我愿意放开我自己，放开我的心，放开我的……衣服……”
盘泥用力抱起怀中的人儿，向左向右忽悠几遍，随即自己仰面躺倒，举手将人儿托起来，晃啊晃啊地，突然一松手，柔若无骨的人儿惊叫笑闹着落在他的身上。
山，巨大，包容。暮色，柔软，无所不到。草窝，原始，温热。
树丛外面、下面的盘石塘，沉重，宁静。
丽萍，在这个重要的时刻走进了盘石塘。不是赶巧，是主动的。
她晚饭后看天色甚早，去歌歌美美找一个女子打探有关消息，暗自分析自己假若不得已的时候到歌歌美美工作情形将会如何。之后忍不住又来侦探盘泥的行踪。
她没有看到盘泥在皂角树下，但她不傻，猜测盘泥不会去盘龙溪那边，更多的可能是在盘石塘一带山间。便像野猫似的转悠。
应该说，盘泥跟情情的林间幽会是个偶然的情况，但偶然碰上偶然，竟然给丽萍侦察了一个准。
她拿起水槽旁边的竹柄刷子，敲击水龙头管。“当当当，当当当……”没人应。走到门口，拍打门扇。
盘主席在看电视，手握遥控器在选台。各个台声音大小不一，影响他对外界动静的接受，但拍门听到了。扭头问：“谁呀？”
“老伯伯，是我。”丽萍答。
盘主席听出来丽萍的音儿，开了门。她没进门便急促道：“快走，快跟我走，我叫你眼见为实。照片你嫌贵，免费让你看真人演出。快走，快走……”
盘主席一听就知道咋回事。最新前线情报！遥控器一扔，跟着丽萍就出了门。
左盘右旋地上山，盘主席紧随丽萍前往“抓奸”。
家庭情感危机，他和前两任太太之间也有过，但一般都是事后补充侦察，像现在这样惊险的“抓现行”场面从来没有过。
奸夫淫妇就要出现了？马上就要按住屁股了？盘主席的心脏咚咚地跳，汗水嗡嗡地冒。他摸摸兜里，药带着呢。掏出来，含进口中一粒，以应付即将到来的爆炸性局面。尽管如此，仍然提醒自己：身份，身体，身体，身份……
暮色愈加浓滞了。丽萍领盘主席到了目的地。
树丛间的爱情草地。没有人了。树立着。草伏着。柔软的纸散乱着。
丽萍说：“他们走了，刚才就在这儿。保证没错，就在这草地上。你看这些草、这些纸吧？你把它们捡起来吧，都是证据。”
盘主席说：“这，这……捡这个？我……我……捡这个？”
“啊，这是证据，证据呀。如今重证据不重口供，你这么大的官儿，怎么不知道？新法律靠证据说话，你把这些东西一出示，一展示，什么话都不需要说，你就赢了，你就赢定了，他们就输了，他们就输定了。”
盘主席迟疑之后，弯腰，弯腰，弯腰，把散乱的、潮湿的纸全捡起来，码整齐，叠端正，发狠地叹一声。
丽萍懂礼貌，有心思，挽起盘主席的胳膊，仿佛情侣似的在夜路上慢慢地默默地下山。
半道间，有句问答。
他突兀地问道：“告诉老伯，你叫啥名字？”
她娇昵地答说：“嗯……下次吧，下次告诉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