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两京惨剧演不尽
唐朝东征军四万多人，在大火中，在箭矢下，几乎死光，只剩几千人生还。
十月二十三日，房琯又按照古书上的方法，指挥唐军南路兵团出击，又一次大败，最后全军覆没。
由于朝廷处于特殊时期，房琯断送四万多人生命，别说军法没有追究，其他任何责罚也未领受。
冤魂后面数十万庶民百姓的家庭生计、老人、妻妇、儿女，穷苦命运，何以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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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时节，不是寒冬，天气不怎么冷。虚阁之中，炭火烧得甚旺，让人觉得衣服非常多余。
解带子，脱衣服，两个成年人，熟知道德礼貌，相互帮助，自是没说的。
公爹帮助儿媳妇解开“曲腰玉环” ，儿媳妇帮助公爹移出“隆基大业” 。衣饰方一解脱，二人就突然紧紧抱在一起。
在坐榻上，音乐大师向小发烧友施加奇妙的力量，把个小发烧友乐得不行不行的，一双小手攀着挂着，像猿猱似的，游戏……
长久的时光过后，继续互相帮助，牵着扯着，走出虚阁，踏着雪白的玉石阶级，浴入温汤之中。
御汤池甚大，有数丈之阔，砌的是晶莹如玉的白色片石，“面皆隐起之状” ，高起和低下，非常有艺术。水池周围，立满了彩石做成的雕塑，鱼龙花鸟，无不奇妙。
水池四面都有阶级，慢慢排向中间。中间是一座石山，热水泉眼正在其里，翻涌的热水从石山上漫流下来。
仰面向上看，夜幕将临，天色浑如青玉，旁边树枝伸过来，增添了不少生趣。
俯身向下看，清凌凌的温水中，是小发烧友如花的样貌，丰美的胴体，摩挲的柔手，应承的快意……
超过武惠妃的人儿，终于纳入怀中，欢喜不置：“朕得此尤，如得至宝，生平快意，人不知也。”
鱼水同欢，艳曲连绵。以前每一年、每一次泡温泉，都有无数小美女侍奉，把他们全部加起来，也不如这一个小发烧友啊。
在温水中玩得个透心欢，之后，在几个心腹太监的服侍下，缓步走向飞霜殿。
飞霜殿是最近的一座寝殿，也是御汤池附近的休憩之所。
洗浴之后，身心温热，皮肤滑腻，胴体活泼，正适于寝殿事务。
预备好的香茗，不烫不凉，喝呗，喝完几盅茶饮，拥着她走进芙蓉锦帐，大唐音乐指挥棒已在舞动，不停地触碰她的小手。
殿中帷帐后的乐队真的在这个时刻伴奏起美妙的音乐来。高力士太懂得情调了。
比胳膊还粗大的红烛，在帷幕之外各处亮起，将帷幕之内烘托得温馨无比。
飞霜殿中的寝榻非常宽大，皇上陛下深入浅出，宠姬美妃低吟高唱，初时像在涉河，继而有如爬山，缠绵不休，青云层层，高无尽处。
自那日起，原来的寿王李瑁府邸，杨玉环不再回去了。
从秋到冬，到开元二十九年、公元741年的春日，骊山温泉共浴，音乐成绩也不小，《霓裳羽衣曲》又增加了六段。
杨玉环除了奉迎实操合作，于音乐参谋之功也不算小。
到了闰四月，气候实在太热了，不适宜洗浴温泉了，才离开骊山，回到皇宫。回到皇宫的第一件事，是解决杨玉环的“名分”问题。
必须修一条名正言顺的路子。
公爹和儿媳，浪漫一下和长期结合是不一样的，不明不白地顺势长期占有，会招来世人的诟病。强夺儿媳，有悖伦常。儿子李瑁，又没有什么过错，强夺其妻，有悖情理。
怎么办？祖父占有曾祖父才人武则天的妙法可以一用：出家。
武后是先先帝李世民的姬妾，太子是她早就存心俘虏的对象，入感业寺做尼姑之后，发誓要进一步征服新皇上，为自己所用，后来真就如愿以偿了。
度杨玉环为女道士，做个转圜，然后再把她纳做妃子，不就成了吗？
度为“女冠”比度为“女尼”还要好得多。
佛法严格，“女尼”需要入寺修行。
道法自然，“女冠”可以长期休假甚至长期生活在俗间，即便长期生活在后宫也没有什么妨碍。
曲线纳妃，至少有两大好处。
第一，通过出家奉道，等于客观上向世人宣布，杨玉环跟寿王李瑁离婚了，断绝婚姻关系了，他们两个人从此以后没有夫妻责任和夫妻义务了。
第二，杨玉环先奉道，后还俗，道家的这个还俗还可以是随时的，还俗之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被皇帝纳入后宫，成为妃子了。
于是，以为母亲窦太皇后祈福的名义，敕书杨玉环出家为女道士，道号为“太真” 。
在杨玉环，乃是宣称自愿出家。实际上一直住在骊山华清宫里，还担任梨园的音乐教授呢。
李瑁是第十八个儿子，“丢”了杨妃，也无怨言。于是，作为皇上，便另外给他解决了一个妃子——左卫军郎将、征兵府副官韦诏训的女儿小韦。也不错呢。
太监和宫女都称杨玉环为“娘子” ，所奉礼仪，则跟皇后一样，一直到正式册封她为贵妃，冠冕堂皇地进入后宫生活。
有了杨玉环在陪着，生活太美好了。
亲族、近臣，也都竞相推荐凑乐子的人，道士诗人李白因之进入宫廷服务，被任命为翰林院供奉，陪侍皇帝左右，写诗作文娱乐，铭记盛世美名。
小小生金屋，盈盈在紫微。山花插宝髻，石竹绣罗衣。每出深宫里，常随步辇归。只愁歌舞散，化作彩云飞。
自幼入宫，长大于金屋之中，成人之后，轻盈的舞姿在宫殿中闪动。头上佩戴鲜艳的山花，身上穿着石竹花罗裙。出入深宫大殿，侍从于皇帝身边。只怕有朝一日，歌舞一散，便像天上的彩云一样，随风而去，再也见不到皇帝的面。
柳色黄金嫩，梨花白雪香。玉楼巢翡翠，金殿锁鸳鸯。选妓随雕辇，征歌出洞房。宫中谁第一，飞燕在昭阳。
春日杨柳嫩芽，色泽像黄金，雪白的梨花，散发着芳香。宫中的玉楼珠殿之上，有翡翠鸟在结巢，殿前的池水中，养着成双的鸳鸯。皇上从后宫中选择舞女随辇游乐。善舞者谁可推为第一？当然非昭阳殿的赵飞燕莫属了。
卢橘为秦树，蒲桃出汉宫。烟花宜落日，丝管醉春风。笛奏龙吟水，箫鸣凤下空。君王多乐事，还与万方同。
林苑中长着卢橘，宫廷中载着葡萄。在落日烟花之下，骀荡春风之中，丝管齐鸣。羌笛如龙吟出水，箫管如凤鸣天空。莫说君王嗜好游乐，如今天下太平，天子和平民一起高兴呢！
玉树春归日，金宫乐事多。后庭朝未入，轻辇夜相过。笑出花间语，娇来竹下歌。莫教明月去，留著醉嫦娥。
玉树影斜，天色向晚，宫中多有乐事。君王白天忙碌，夜晚来到后宫，乘着轻辇。妃嫔们在花间谈笑，在明烛下唱歌。唱吧，跳吧，莫要辜负了明月，还要请月宫中的嫦娥一起来欢歌醉舞呢。
绣户香风暖，纱窗曙色新。宫花争笑日，池草暗生春。绿树闻歌鸟，青楼见舞人。昭阳桃李月，罗绮自相亲。
宫殿内香风和暖依旧，纱窗外现出黎明曙光。宫中花朵竞相对朝日开放，池塘中暗暗地长出春草。绿树间小鸟歌唱，宫殿中舞女出现在晨光里。昭阳殿前桃李相间，明月渐斜，宫中美人狂欢一夜，兴犹未尽，仍在嬉戏。
今日明光里，还须结伴游。春风开紫殿，天乐下朱楼。艳舞全知巧，娇歌半欲羞。更怜花月夜，宫女笑藏钩。
今日在明光宫中，结伴相游。春风吹开殿门，天乐响过珠楼。舞女们跳得美妙绝伦，歌女们唱得娇里娇气。更开心的是，花香月明夜，宫女们捉迷藏，好一幅春宫游乐图。
寒雪梅中尽，春风柳上归。宫莺娇欲醉，檐燕语还飞。迟日明歌席，新花艳舞衣。晚来移彩仗，行乐泥光辉。
雪中寒梅已谢，春风染绿杨柳。宫莺唱着醉人的歌，檐前燕子比翼呢喃。春日迟迟，歌舞酒筵，春花灿烂，舞衣惹眼。傍晚时斜辉照彩仗，光彩一片。
水绿南薰殿，花红北阙楼。莺歌闻太液，凤吹绕瀛洲。素女鸣珠佩，天人弄彩球。今朝风日好，宜入未央游。
龙池之水映绿南薰殿，红花中那是北阙楼。太液池上传来歌声似莺鸣，蓬莱山头笙箫之音旋转。仙女玉佩，叮咚碰击，原来是宫女们在跳彩毯。今日天气真好，宫中行乐好爽！
春日赏牡丹，李白赋诗助兴。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见到云就想到她的衣裳，见到花就想到她的容貌，春风吹拂着栏杆，在露水滋润下的花朵更为浓艳。如此美人，若不是在神仙居住的群玉山见到，也只能在瑶池的月光下才能遇见了。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您真是沾满雨露、芳香浓郁的牡丹啊，楚王与神女在巫山的欢会，那只是传说而已。谁能比得上您，得受君王真正的恩宠呢！就算可爱无比的赵飞燕，还得穿上华丽的衣裳化好妆才能凑合。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栏杆。
牡丹与贵妃都如此美丽动人，使君王长久地笑着赏看。心中有再多的怨尤，只要和贵妃一起来到这沉香亭畔的牡丹园，便就烟消云散。
千错万错，不该老眼昏花，给予安禄山平卢节度使兼任范阳节度使的大任。
为了平息舆论，还给朔方节度使王忠嗣也加了个职权，兼任河东节度使。给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也增添了军事权力，兼任河西节度使。
类似于安禄山从东北管到燕山，王忠嗣从宁夏灵武管到山西太原、皇甫惟明从青海乐都管到甘肃武威了。
节度使军事权力膨胀，朝廷、社稷就危险了。
唉！这个小女人，从不诫言于朕，以至于后来一再加码安禄山的军事权力，酿成巨祸大患。
朝政臣子，没有劝君清醒的，只知道为贵妃牵马缰、扶马镫、执辔头，摇马鞭，惟恐侍候不周。
朕躬已过花甲之龄，不看天下形势，反而指望李林甫等掌管一应事务，自己高枕无忧，享受姿色美艳、身材撩人的杨玉环。
杨玉环呢，喜爱穿着菲薄如云的绸缎，让朕躬欣赏她的“通透” ，召寻、集中天下一流的织绣工匠于“贵妃院”， 为她织造和纹绣服饰，多达七百人。
唉！无论西东两京还是地方官员，争先恐后地献媚贵妃，呈献珍贵器具、用品和各种宝物。
岭南经略使、岭南军事指挥官张九章，广陵长史、郡衙秘书长王翼，呈献宝物，官阶提升，天下官员，纷纷效法。
南海“每岁飞驰以进荔枝” ，沿途各个驿站，但只换马，不停行程。“比至长安，色味不变” 。
给予杨氏兄弟姐妹的恩宠，过之又过。
似乎有谣谚唱说：“生男勿喜女勿悲，君且看女作门楣。”
受到太多宠爱，也会失却礼仪。“妒悍不逊” ，口出詈言，也曾被退回娘家。但是，两人的情分太深了，须臾不可离弃。高力士建议把贵妃院里常用的东西，都给杨玉环送去，怕杨玉环缺了不方便。用一百多辆车，才装运完。
忍不住还把御膳分出一半，给杨玉环送去。
到了晚上，“力士奏请迎贵妃归院” ，于是，用庞大的太监、宫女大队接她回到宫中。
经过小小波折，更是爱之人骨，恩宠愈隆，后宫千万小美女，没有能够越越的。
安禄山巴结贵妃，无所不用其极。为了随时出入皇宫，请求成为干儿子。
“臣儿愿母妃千岁千千岁。”“胡儿，怎么礼数不对啊？先拜父皇才是。”“我们蛮子民族，先拜娘，后拜爹。”
巴结得个贵妃快活无比。朕躬也糊涂得让贵妃的堂兄、几个姐姐，都跟安禄山结拜，成为异姓兄弟和异性兄妹。
安禄山出入宫掖，毫无禁忌，与贵妃对食饮酒，做“马戏”玩乐……
李隆基早已泪流满面。杨玉环用锦帕为他擦拭，一声声地唤着：“陛下！陛下……”
李隆基流着泪道：“小心肝儿，外面兵士大乱，实在危险，朕令高力士引你出去避一避。你可随他出去。”
“陛下，危险时刻，玉环不愿离开陛下，助不了一臂之力，也能给陛下一点安慰啊。”
李隆基说：“不，不能。这样形势只会更糟……更糟……”
说着命高力士进来，哄杨玉环跟着他去。
李隆基逼着眼睛，听着脚步声去了，去了，远去了。外面士卒的喧嚣声也随着去了，去了，远去了。
高力士将杨玉环带到驿站附近的一个的佛堂，交给将士们，由将士们把她绞死了。
杨玉环这年三十八岁，她的老情夫李隆基七十一岁。
杨玉环的尸体被抬到驿站的当院，李隆基召唤陈玄礼等将领验看。陈玄礼等，验看毕了，脱下头盔，垂首施礼，请求皇上宽恕。
李隆基命他们向士卒说明贵妃之死的情况。
陈玄礼等施礼辞出，整顿队伍，训令士卒，安排岗哨，保卫皇上的安全。
高力士无言地交还李隆基一个锦囊，乃是杨贵妃随身携带之物。李隆基接过香囊，捧在手中，又一次泪湿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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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玉环的三个姐姐，韩国夫人、虢国夫人，秦国夫人，一起被杀，是一个历史记录版本，比较干脆。而实际的历史往往拖泥带水，枝蔓丛生。
说是杨国忠的妻子裴柔，带着她最小的儿子杨晞，跟虢国夫人和虢国夫人的儿子裴徽以及一个女儿，在兵变的混乱中，翻身上马，逃出马嵬驿，向西狂奔，跑到了陈仓。
陈仓，是今天的陕西宝鸡。
陈仓县令薛景仙不知得到了谁人的指示，率领县衙治安员，配合兵卒，穷追不舍。
虢国夫人他们窜入竹林，薛景仙先砍杀了她们的儿子和女儿。杨国忠的妻子裴柔哭喊着说：“娘子，快杀掉我！”
虢国夫人一剑利死裴柔，再来自我了断，却不料刺自己使不上劲，未能断气。
县衙官员把她伤口包扎后押回，投入监狱。
虢国夫人问：“是皇上还是盗贼让尔等如此追杀？”
县衙的狱卒说：“两者意思都有。”
虢国夫人血聚咽喉，死在牢中。
杨国忠的其他儿子，杨昢，被安禄山诛杀，杨晓，逃到汉中——陕西南郑，被汉中王李瑀乱棍打死。
杨国忠因为杨玉环得宠而飞黄腾达，享受富贵荣华十二春秋，声威煊赫无人能及，结局是全家被屠，干脆利落无人能比。
贵妃杨玉环，在中国历史上，与西施、王昭君、貂蝉并称为古代四大美女。
杨玉环丽质天生，美貌羞花，回眸一笑，百媚频现，六宫粉黛，尽皆失色，此后千余年，无出其右者，无愧为大唐第一美女。
杨玉环乃是宦门出身，祖父曾是隋朝的上柱国、吏部尚书，为唐初皇帝李世民所杀，父亲杨玄琰是蜀州司户，叔父杨玄珪曾任河南府士曹参军。
杨玉环的童年在四川度过，水雾清净之地，使一个姑娘出落得与众不同，父亲去世时杨玉环十岁，正需受教育，被三叔杨玄璬接到了洛阳。
杨玉环性格婉顺，聪明知礼，甚得三叔一家喜欢，受到了优越的培养。
杨玉环精通音律，擅长歌舞，琵琶弹得尤其好。李隆基第二十九女咸宜公主在洛阳举行婚礼，在这个婚礼上，李隆基第十八子，咸宜公主的同胞弟弟，寿王李瑁对十六岁的杨玉环一见钟情，当场求婚，获得了李隆基的批准。
婚后，李瑁和杨玉环两人生活和谐，甜美异常。
李隆基宠爱的武惠妃，也就是咸宜公主和李瑁的妈病逝，李隆基郁郁寡欢。心腹宦官高力士发现蛛丝马迹：李隆基喜欢和武惠妃样貌相似的儿媳妇杨玉环。
高力士将二十一岁的杨玉环弄出了寿王府，送给了李隆基。
李隆基为了障人眼目，给李瑁另娶了个女子小韦，说杨玉环已出家为女道士了，道号“太真” 。实际呢，杨玉环被藏在了骊山华清宫。
杨玉环由暗到明，服侍李隆基的榻上寝事，后来被册立为贵妃。
李隆基废黜了其皇后小王之后，一直未再立皇后。杨玉环名为贵妃，职称不高，但所享有的实际规格，则相当于皇后。
杨玉环聪明，她不过问朝廷政治，不插手权力之争，以自已的妩媚温顺及过人的音乐才华，换得大她三十多岁的李隆基的百般宠爱，既是情人，又像女儿。
太亲近了，一无距离。杨玉环说话泼辣，办事随意，惹得李隆基不快，曾被退回娘家反省，但最终李隆基还是难以割舍。
第二次被谴归娘家，说是杨玉环偷了李隆基的堂侄嗣宁王李琳的紫玉笛，“独吹自娱” ，自己偷偷地吹着玩。实际是杨玉环忍耐不了六十多岁的李隆基的宠爱“空档” ，让嗣宁王李琳开发了“小片荒” 。事发后，李隆基处罚她。
可是一旦处罚，他们双方都饮食无味了。
李隆基派中使张韬光送膳给杨玉环。杨玉环哭着剪下一绺青丝，托张韬光带给李隆基。李隆基很快让宦官总管高力士把她召回后宫。
杨玉环也很有文采，观赏宫中舞蹈的诗“罗袖动香香不已，红蕖袅袅秋烟里。轻云岭上乍摇风，嫩柳池边初拂水” ，收在《全唐诗》中，以女性之笔，写女性舞姿，比之秋烟芙蓉，若隐若现，复比之岭上风云，飘忽无定，更比之柳丝拂水，婀娜轻柔，衬以罗袖动香，可谓出神入化。
李隆基喜爱杨玉环的天真性格，更欣赏杨玉环的出众文采，常常对近身侍从说：“朕得贵妃，如得至宝也。”
李隆基的《霓裳羽衣曲》 ，是在杨玉环的帮助下谱出来的。新乐既成，乐工演奏时，在乐声中，李隆基赐杨玉环以金钗玉钿，亲自插在杨玉环的发髻上。
杨玉环常常和着“霓裳羽衣曲” ，当即起舞弄影，如仙女飘逸，极尽其美，使李隆基快活之至。
李隆基整日与杨玉环形影不离，骊山华清宫爱池共浴，飞马传送岭南荔枝，都是李隆基宠爱杨玉环的所谓“佳话” 。
杨玉环的堂兄杨钊——杨国忠也暴得荣宠，由市井俗辈成为大朝宰相。
范阳节度使安禄山，既忠李隆基，又爱杨玉环，受不了杨国忠的挤兑，起兵造反，逼得李隆基狼狈逃奔蜀地，至此马嵬坡，军兵大乱，杀了杨国忠，又要了杨玉环的命。
李隆基为了保全自己，狠心缢死了小情人杨玉环。杨玉环死后，军士罢乱，消气回营。
历史记载说，唐贵妃杨玉环“瘗于驿西道侧” ，死后埋葬在马嵬驿西的道路一边。
有个疑问，始终困扰着后世学人。那就是，既然李隆基迷恋杨玉环，杨玉环却为什么一直是个贵妃，而没有成为皇后呢？
这个问题，史书无载，只能挖掘线索，进行推测和论证。
蛛丝马迹说明，李隆基之所以没有册封杨玉环为皇后，很可能因为杨玉环曾经是他的儿媳妇。
收取儿媳妇宠爱之，固然可见杨贵妃的迷人，但总有点名声不美。
唐朝是个开放的时代，文化政策兼容并包，外来风俗落地开花，等级伦理被践踏在脚下，李隆基明目张胆地扒灰才没有遭到反对。但抢夺儿媳妇，毕竟不是光彩事情，儿子表面不敢说，暗地里肯定耿耿于怀。
所以，李隆基尽管极其宠爱杨贵妃，将所有恩惠都施加到她的身上，但却一直未肯加封她为皇后。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太子李亨已立多年，而且成长正常。李隆基和杨贵妃终日共寝，杨贵妃却奇怪地一直没生孩子。
没有子嗣，肯定是封她为皇后的一大障碍。作为皇后，要垂范万众、母仪天下，未能生个儿子，总是个欠缺吧。
如果李隆基霸王硬上弓，立杨玉环为皇后，很可能引起儿子们——寿王李瑁、太子李亨甚至朝廷大臣的反对，假若因此酿成宫廷政变，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杨贵妃也比较聪明，从不请求李隆基立自己为皇后。
事实上她享受的待遇规格早就是皇后的标准了，何必还去在乎皇后的名号呢？
既然已经达到了一个女人所能达到的极致，得到了天子的万千宠爱，她只需要发挥自己的美艳多才，把李隆基伺候得舒舒服服，便永远都是实际意义上的皇后。
杨玉环重情，不迷恋名分，也堪为女性智慧之最了。
杨贵妃的下落，也是个谜。
《新唐书》与《旧唐书》记载大致相同：杨贵妃死于马嵬坡。
后人出于美好的愿望，传说杨贵妃没死。
多种说法，大前提都是“侍女替死” ，而“太真”本人则被安排逃逸而去，流落民间。
有种离奇的说法，是杨贵妃未死于马嵬驿，而是被人带往遥远的美洲，做了华侨。真敢想！想者是台湾人。
日本人说杨玉环到了他们蕞尔之邦。
他们说禁军将领陈玄礼珍惜杨贵妃貌美，不忍杀之，遂与高力士密谋以侍女代死，杨玉环则由陈玄礼的亲信护送南逃，行至现今南海之滨，在某港口购买了船票，乘着轮船，至日本久谷町久津，后在日本终其天年。
今天的日本山口县“杨贵妃之乡”建有杨贵妃墓。而日本艺员山口百惠，就称自己是杨贵妃的后裔。
其实，杨玉环必死于马嵬坡。
不妨设想，陈玄礼对杨贵妃垂涎日久，关键之际拟于相救，条件是做他的秘密小妾，而杨玉环大义凛然，怒斥小人，最后英勇就义。这样，赚眼珠吧？
唉！马嵬坡！士兵哗变，实质上是由太子李亨和宦官李辅国、高力士等策划的一场争权斗争。
太子李亨，曾遭李林甫打击，李林甫病死后，又遭杨国忠打击，极为恼火，因此借着危机，除掉了杨国忠和杨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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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相杨国忠被诛杀了，左相韦见素在兵卒愤怒中挨了一枪棒。
六月十五日，李隆基预备从马嵬驿动身，朝廷干部中只有左相、最高监督长韦见素一人带伤陪同。
李隆基命令韦见素做御史中丞、副总监察官，兼置顿使、善后处理总管。
护驾士卒们都认为杨国忠是反贼，杨国忠的心腹、部下，都在蜀郡，今之四川成都，不可以前去。一去，正掉到他的势力范围里，定会吃亏。
有人说，投奔河西、陇右较好。
有人说投奔朔方灵武才是。
有人说河东太原目前没有大问题，而且是北都，都城一个，防守比别处好。
有人说，论都城坚固，那还不如返回京师长安。
李隆基心中恐惧安禄山，想去蜀郡避难。远离蛮贼，总是安全。但他怕再触怒了兵卒们，自己的性命也受到威胁，不敢明言。
韦见素的儿子，京兆司录、长安特别市政府文书韦谔说：“返回京师必须能够抵抗盗匪，可是我们兵力太弱。不如暂时先去扶风，再慢慢商量下一步到哪里去。”
扶风，是今天的陕西凤翔。
李隆基询问众人的意见，都表示同意，于是，先到扶风吧。
可动身时，马嵬驿出来了很多乡人在路上阻拦，请李皇上留下。他们说，长安宫殿是陛下的家居，历代皇陵是陛下的祖先，怎么能轻言抛弃呢？
李隆基一听，就是啊。顿着马缰，停留很久，才做了个决定：让太子李亨留下来，和马嵬驿乡亲们商议如何抗贼，老朕李隆基走。
乡人们不再勉强老皇帝，转身建议李亨，他们说：“皇上真要走，也就算了，我等愿意追随殿下，讨伐叛贼，收复长安。请殿下不要到蜀地去，如果殿下也跟着皇上走了，谁来为中原百姓作主？”
李亨也想逃走，婉转拒绝众人说：“皇上冒险远狩，我怎能离开他呢？即使真的要我留下，我也得当面聆听皇上的指示，再决定行止。”
说完一抖缰绳，就要纵马西行。
建宁王李倓是太子李亨的第三个儿子，他和宦官李辅国拉住马头不让李亨走，说：
“逆胡犯阙，四海分崩，不因人情，何以兴复？人情既离，不可复合，虽欲复至此，其可得乎？并力讨贼，克复二京，削平四海，转危而安，岂非孝之大者乎？何必区区温情，为儿女之恋乎？”
胡虏叛变，形势艰难，殿下若和皇上一起跑到蜀郡去，就等于将京师和中原送给了安禄山。想再复还，怎有可能？
我们的意见是，收拢、集结军队，召回正在黄河以北作战的郭子仪、李光弼，拼力东征，收复两京，杀尽逆贼，然后打扫宫廷，迎接皇上，方为大孝。
为什么要拘泥于嘘寒问暖，像小儿女一样跟着长辈，恋恋不舍？
太子李亨的长子，广平王李俶，也劝李亨不要逃亡蜀地。
李倓的倓，音“谈” 。李俶的俶，音“处” 。
李亨只好命李俶飞马报告李隆基。
李隆基在前面等待李亨，一直等不来，得到皇孙李俶的奏报，说：“你们留下，乃是天意。”
李隆基拨出殿后部队两千骑兵给李亨，并向将士们致词说：“太子仁慈孝顺，主持朝廷工作，你们要好好辅助他。”
又让孙子李俶传话给李亨：好好领导朝廷，不要挂念为父。
李亨没有掌过大事，父皇逃窜，把个烂摊子留给他，禁不住哭号流涕。
李隆基又宣称要传位给李亨，李亨坚决不予接受。
六月十七日，李隆基跑到了岐山，今天的陕西岐山，扶风西边了，离长安更远些了。
军队中有人吓唬李隆基说，燕军前锋已经逼近，耳朵灵的都听见鼓声了。李隆基不敢停留，继续朝西跑，当夜住在扶风郡。
扶风郡不是今天的扶风县。扶风县已经跑过了。扶风郡的郡治，在今天的陕西凤翔地方。
驻跸扶风郡，军心愈加晃动。
兵卒们不把皇帝当神敬了，言谈之间，抨击李隆基，咒骂“老东西”等话语，都脱口而出了。
龙武大将军陈玄礼难以控制军心，李隆基感到忧虑。
恰巧有蜀郡依往年惯例春季进贡的车队，经历千辛万苦到了扶风郡。凤翔是他们出山后的第一个大站。贡物中有彩色蜀锦十多万匹。
当然运不到长安了，也无需运到马嵬驿给皇太子李亨，李隆基命令把绸缎全部摆放在庭院里，召唤将士们进来，登高讲话。
本朕年纪衰迈，用人出错，以至胡虏叛乱，必须远避刀锋。
你们仓促之间受到征调，被迫追随护驾，跋山涉水，身心劳苦，父母妻子，相互惦记，朕惟此万分惭愧。
前往巴蜀，路途遥远，千山万水，郡县又偏僻狭小，太多的人马，他们可能无力供应。
现在，尊重各位意见，准许你们离开部队，回到家中。本朕率领子孙们、宦官们，慢慢前往蜀郡。
今天，朕跟你们告别，感谢你们这些日子的护驾之功，这些绸缎，送给你们，换成干粮盘缠，回家生活，好好自爱。
你们回去后，看到父老乡亲，代朕问候他们。
李隆基言毕，泪湿衣襟。
皇帝以礼相待，将士们反而受感动了，也都哭了，说要追随陛下，生死不惧，没有二心。
良久之后，李隆基说：“要去要留，你们自定，本朕尊重。”
这样，军心才又稳定下来。
留在马嵬驿的皇太子李亨，蹲在当地不是办法，又不知道去哪里才好。其长子广平王李俶说：“这里不可久停，大家说说怎么办？”
人们都没主意。建宁王李倓说：“河西、陇右，两个战区都被叛贼打败，投降了他们，只有朔方战区，尚在坚守。而且殿下从前做过朔方战区节度大使，朔方的文武官员们每岁拜年，呈递名单时，有的名字总是看见的。那里的行军司马裴冕，忠贞可靠。可以趁着反贼立足长安未稳之际，赶紧穿插过去，迅速前往朔方，再慢慢谋划，进行反攻、讨伐。”
众人一致赞成李倓的策略。那就赶快走吧。走！
军队，李亨没有统帅过，而且李隆基所留下的兵马，也是乌合之众，走到渭水岸边，发现了敌人。
好在敌人也乱乱纷纷，不成行伍，还等什么，打！
发生了激烈战斗，打得不可开交，双方死伤非常惨重。
打完了，一问，原来是从潼关败退下来的唐军残兵败将。
李亨呀李亨，你真是个“哼哼” 。
一家人和一家人暴掐了一场。最后弄清楚了，集结残留士卒，寻找渭水较浅的地方，骑马渡过。没有马的官员和士卒，地奔吃亏，过不去，只好折回。自家打自家打出来的伤员，还在地上躺着哭呢，折回的，受伤的，哭做一片。
李亨心慌意乱，惟恐被安禄山的燕军追上，日夜急行，奔驰百里。
到了新平郡，今之陕西彬县，士卒损失超过一半，剩下来的已不足百人。
新平郡守薛羽，已经弃职潜逃。李亨派人把他抓回来，斩首。
六月十七日，李亨和喽啰们抵达安定，今之甘肃径川郡。郡守徐珏，也已弃职隐藏，李亨也把他搜出，斩首。
父子俩现在兵分两路，花开两朵了。
六月十九日，李隆基跑到了陈仓，今天的陕西宝鸡。任命剑南留守崔圆为剑南道节度副使、剑南战区副总司令。
李亨在彭原——甘肃宁县，招募士卒，弄到了几百人。六月十九日跑到平凉——宁夏固原，在当地牧场挑选了一批军马，继续招募士卒，扩充到了五百多人。
六月二十日，李隆基在散关——秦岭北麓的川陕咽喉要地，把护驾士卒分成六军，交给寿王李瑁率领，随驾前进。
六军，口气不小，实质上是六个小分队。
这个李瑁，李隆基的第十八儿子，贵妃杨玉环的前夫，到得此时此际，心情不知如何？
不管怎么着，无名士卒们在马嵬驿替他李瑁洗雪了夺妻之恨。
李隆基派遣颍王李璬提前出发，前往剑南战区准备接驾。
又跑了三天，抵达河池郡，今之陕西凤县。剑南节度副使、剑南战区副总司令崔圆的迎驾奏章也送来了。
在奏章中，崔园禀告说，巴蜀土地肥沃、庄稼连年丰收、士卒强盛、武器完整，恭迎伟大光荣的陛下，早日光临。
李隆基大为喜悦，好干部什么时候都好啊。
立即签发诏书，擢拔崔圆为中书侍郎、副立法长，同平章事、二级宰相，原有剑南和蜀郡职位，仍然保留。崔园还兼任着蜀郡长史、衙门秘书长呢。
前些日子，安禄山被大胜唐朝哥舒翰的燕军将领崔乾祐接到潼关，他没想到唐朝皇帝李隆基会轻易放弃京师，仓皇逃亡，遂命崔乾祐停止追击。
安禄山在潼关逗留了十天，犹犹豫豫，未敢轻动。
十天以后，方才派将领孙孝哲率军进人长安。自己向东，返回洛阳。他还是觉得洛阳安全。
由于安禄山建都在洛阳，长安是前朝代的京师重地，故而命其中书令、最高立法长张通儒做西京长安留守，命崔光远为京兆尹、西京长安特别市市长。又命安忠顺率军进驻长安皇家林苑，将军事指挥部扎其中，镇守长安一带。
安禄山信任和宠爱的将领孙孝哲，跟中书侍郎、副立法长严庄，两人不睦，相互争权。
安禄山命孙孝哲统御关中所有军事力量，孙孝哲认为自己军功甚大，凡事专断独行，连宰相张通儒都得听他指挥。
孙孝哲为人凶残，对别人的性命毫不在意，杀人如麻，燕军将领们都十分畏惧他。
安禄山命令孙孝哲搜捕唐朝未及逃走的文武官员、宦宫、宫女等，每搜捕到数百人便集中起来，押往洛阳，交给安禄山。
唐朝亲王、侯爵、宰相、将军等高级别人士，都跟着李隆基逃亡了。他们的家属，只要是留在长安的，全部遭到屠杀，连怀抱中的婴儿也被斩首。
唐朝前宰相陈希烈，晚年受到排斥，对李隆基怀有怨恨，跟受到杨国忠诬陷被李隆基贬官的张均、张垍兄弟一起投降了安禄山。
安禄山任命陈希烈、张垍为宰相，其他投降的唐政府官员，也都授予了官职。
燕朝突然建立，声势震动天下。
然而，燕朝的文武官员，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粗汉，没有眼光，没有谋略。攻克唐朝的京师长安后，他们认为，天下大势这就定了，日夜豪饮宫中的美酒，奸淫长安城中的美女，再就是抢夺财产，不再去管原唐朝皇帝李隆基和原唐朝皇太子李亨了。
李隆基已平稳地逃到利郡——四川广元，李亨也已安全地逃到平凉——宁夏固原，没有受到追击。
但是，原来唐朝关中各地郡县，不认安禄山的统治，到处有起兵抗战的。
扶风——陕西凤翔——就有个叫康景龙的人，自动募集民兵，攻击燕朝任命的宣慰使、宣慰安抚特使薛总，一次杀掉燕军二百人。
36
唐太子李亨，在平凉——宁夏固原，停留下来.
朔方留后、朔方战区留守司令杜鸿渐等人，在朔方战区首府灵武郡城、今之宁夏灵武，为李亨修建行宫，接李亨到了灵武。
灵武的帷帐窗帘，睡榻几案，水陆珍贵酒菜，后宫侍寝小美女，全都是足足有余的。七月九日，李亨抵达，一看阵势，连称不敢享用，下令全部撤除。
还算明智。父子俩仓皇逃亡，其若丧家之犬。安禄山占据洛阳、长安，不定哪天就围剿过来了。还在这里拽什么行宫，你们长眼吗？
御史中丞、副总监察官裴冕，朔方留后、朔方战区留守长官杜鸿渐，上书李亨，请他遵照贵父皇李隆基在马嵬坡所表达的意愿，登极称帝。
李亨婉拒了，说：“那时情况特殊，父皇说一下也就是说一下。”
裴冕等人说，皇上金口玉言，既出之，则必须执行之。又给李亨分析利害，说此地官兵将士，老家都在关中，日夜都想回去。他们所以远在沙漠边塞待着，只不过希望建立一点功劳，将来过上稍好一点的日子。
我等愿意吃尽千辛万苦，追随殿下收复唐廷。现在正是凝聚人心的时刻，如果不能及时顺势为之，一旦军心瓦解，就无法再次集结了。
特别请求殿下，为朝廷打算，接受拥戴好了。
裴冕等人，先后五次呈递拥立请愿书，李亨才答应。
七月十三日，李亨在灵武城——宁夏灵武——南门楼上，登极称帝。
文武百官终于又有个皇帝了，呼声震天。
李亨百感交集，无法形容。他已经四十五岁了，现在做上皇帝，凑合还算年富力强。而未来讨伐安禄山，恢复被老爹玩垮的大唐天朝，还任重道远呢。
李亨叹息着颁布诏书，尊李隆基为“上皇天帝” 。
更改年号。“天宝”被李隆基玩丢了，李亨用了“至德”二字。公元756这年，就是至德元年。
新皇帝上台，万废方兴，人心激动又振奋，发誓要建好灵武革命根据地。
大家在荒草野蔓中，开辟土地，开挖窑洞，建造房舍，成立政府机关，起草法令制度，忙得不亦乐乎。
原来扛枪持刀打仗拼杀的莽汉军长，忽然成了朝廷命官，骄横狂慢，掩盖不住。大将管崇嗣，在李亨的行宫，到处转悠，大声谈笑，如若无人。
监察御史、宫廷监察官李勉，上疏弹劾，管崇嗣被逮捕囚禁起来，莽汉风气才被刹住。
李亨特别下令，赦免了管崇嗣。又表彰和赏赐了李勉，说：“朕有李勉，朝中方始有尊严。”
李勉，也是李唐宗室子孙，是太上皇李渊侄子李元懿的曾孙。
李亨的唐廷渐渐走上正规，前来投奔的人渐渐增多了。
李隆基的“乞丐”队伍，七月十二日跑到了普安——四川剑阁。险山峻岭翻过，就是蜀地了。
七月十五日，在逃窜的路途上，李隆基颁下诏书，任命太子李亨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全国野战军总司令，兼朔方、河东、河北、平卢“节度都使”——大总司令，征剿燕军，收复长安、洛阳。
李老皇上真是可怜，没有手机，没有电报，没有通讯员，不知道儿子李亨已经登基称帝了，尊他老人家为“上皇天帝”了，还在做着大唐昏梦，下达委任状呢。
七月二十八日，李隆基跑到了成都——今之四川成都，随从官员及护驾六军仅剩下一千三百人。
李亨派出使节，去往蜀郡，向父皇李隆基禀报自己做了皇帝的事，说已经干快一个月了。
八月十三日，使节到了蜀郡——四川成都，从七月十三日即位算起，正好一个月了。
李隆基看到李亨称帝的奏疏，高兴地说：“吾儿上顺天意，下应人心，吾无忧也。”
李隆基说随身官员，从今以后，上疏给我，不要再称“陛下”了，称“上皇” 。朝廷大事，奏报灵武。等到克复京师长安，我就不再管事，只过清闲日子了。
燕帝安禄山占据长安后，其关中最高军事统帅孙孝哲负责清洗李唐朝廷残留人员。
唐朝的霍国长公主，李隆基的妹妹，曾嫁给裴虚己。裴虚己官做到光禄少卿、驸马都尉，但不懂政治，迷恋谶纬之术，违反了李隆基大臣不准胡乱交往的规定，被流放岭南。
老裴被流放后，霍国长公主默默无闻地在长安独居生活。李隆基逃窜，霍国长公主还没有来得及离开长安，现在被孙孝哲的搜索队抓出来了。
还有李姓皇族的王妃、后宫中李隆基所有的拥有职称的小老婆，还有皇孙、未能逃走的驸马、郡主、县主等二十多人，押至崇仁坊，全部诛杀。诛杀后挖出心肝来祭奠安庆宗——被李隆基诛杀的安禄山的长子。
杨国忠是安禄山的仇敌，高力士是安禄山厌恶的人，他们的亲朋好友，也都得死，一次八十三人。杀死他们的时候，就在长安大街上用铁棒击打，有的脑壳裂开，浆血飞溅，流满地面。
燕军将领史思明、蔡希德，率军四处转战，攻陷常山时，屠杀数千人。
常山，是后世的河北正定。
李隆基在长安做皇帝的时候，每逢宴会，把太常寺、祭祀部乐团分为两部，一部坐在堂上演奏，一部站在堂下演奏。然后由“山车” 、“旱船”载着鼙鼓、喇叭、蛮乐、歌舞、曲调、民间杂耍上场，满场来回表演。
“山车”是安装了山水景观的车，“旱船”是船状的车。
热身演出完毕，身穿彩绸的无数宫女歌舞皇上的宏篇大作《霓裳羽衣曲》 。
一百匹会跳舞的马也出来了，律动祝福。受过训练的犀牛、大象，相递走来，表演舞蹈。
安禄山以前受李隆基和杨玉环的邀请，看过这些表演。
现在，安禄山又把盛大的场面欣赏了一遍，非常喜悦。下令把长安的乐师，舞女、连同乐器、舞衣，舞马、犀牛、大象，全部运到洛阳。
安禄山听说李隆基逃走后，很多长安居民趁着混乱，抢劫仓库，就下令彻底搜查。
由于搞不清楚哪些物品是抢劫的，哪些物品不是抢劫的，连同居民自己的私产也都没收了。
潜伏在长安的唐朝勇士们，一有机会，就暗杀燕朝任命的官员。安禄山命令抓捕他们。平静一段时间后，暗杀又会出现，反复不断，无法镇压下去。
唐军到处恢复地盘，安禄山把京畿——长安郊区全都丢失了，最后仅剩下一个长安城。西门以外，已经是唐朝民兵的营垒了。
臣子们建议李亨向长安运动、靠拢。关中一带，土地肥沃，军粮也好征调，可以解决军队吃饭问题。
李亨九月十七日，离开灵武——宁夏灵武。九月二十五日，到了顺化——甘肃庆阳。十月三日，抵达彭原——甘肃宁县。
太上皇李隆基派来一个老臣房琯，辅佐李亨。还让房琯从蜀郡——四川成都带来的一幅马鞍赏赐给李亨的张良娣。
这幅马鞍，垫有软帛，镶有七种珠宝，一个女人坐上，屁股下面，周围，都在闪闪发光。
李隆基真是个昏庸的老男人，什么时候了，还在赏赐儿媳？
不得不说，李隆基失败于女性，罪有应得。
李亨的侍谋军国、朝廷大顾问李泌说：“天下大乱，社稷崩析。皇上要做的，是向百姓展示节约，共克时艰。良娣不适合用这个玩意。而且，臣建议把那些珠宝拆下来，交给府库，作为官用，有人立了战功，拿它作为奖励。”
张良娣藏在后面小阁中“听会” ，听到李泌在政治局会议上处置珠宝马鞍的意见，忍不住就开腔了，说：“李先生咱俩还是乡亲呢，我娘家新丰，君故籍京兆，何至于把事情做得这样绝？”
新丰，是今天的陕西临潼，在长安边上，骊山就在临潼。
李泌没有接话。李亨对帐后说：“先生为国计议，你就不要打岔了。”
李亨命令拆下了马鞍上的金银珠宝，缴入府库，登入册中。
李亨封授房琯为宰相，房琯喜爱高谈阔论。毋顾艰难时势，广泛招揽知名之士，恨不得天天开讲座，整论坛，因此惹得很多人怨恨他。
房琯踌躇满志，请求率军出征，收复两京——长安和洛阳。
李亨遂加授房琯为西京招讨使、长安征剿总司令，兼防御蒲潼两关兵马使、蒲关潼关警备区总司令及关东节度使、关东战区总司令等官职。
房琯请求自行挑选官员，李亨准了。军职配备齐全，大军开拔，十月二十日，抵达便桥——陕西咸阳西南。
十月二十一日，房琯东征军中路兵团和北路兵团跟燕军将领安守忠的大军相遇。
房琯按照古书上的“车战法” ，集中两千辆老牛破车，在步骑兵的掩护下，向前冲锋。
燕军顺风擂动战鼓，嘶叫呐喊，驾车的老牛们受到惊吓，胡窜乱撞，落花流水。
燕军纵火烧车，牛被烧痛，狂奔成团，逃命士卒，被车互相冲撞，乱如粥锅，哭爹叫娘。
唐朝东征军四万多人，在大火中，在箭矢下，几乎死光，只剩几千人生还。
十月二十三日，房琯又按照古书上的方法，指挥唐军南路兵团出击，又一次大败，最后全军覆没。
由于朝廷处于特殊时期，房琯断送四万多人生命，别说军法没有追究，其他任何责罚也未领受。
冤魂后面数十万庶民百姓的家庭生计、老人、妻妇、儿女，穷苦命运，何以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