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生丽质难自弃
杨玉环天生丽质，貌美异常，性格婉顺，优柔雅致。杨玄璬是高级公务员，能为小侄女提供良好的教育环境，使杨玉环具备了很高的文化艺术修养，精通音律，擅长歌舞、乐器。
在咸宜公主的婚宴上，咸宜公主的胞兄，寿王李清对杨玉环一见钟情，当场拉住就撒不开手，非要不可。
李隆基只好册封杨玉环为寿王妃。
01
唐朝，是个女性作风舒展的朝代，自由、奔放，皆由女性引领，男性在后面追赶，当然也自我表演。
公主，皇帝的女儿，属于潮头派，不说别的，生活享受肯定是超越的，超越前代，到了昏君李显时期，连唐代自己前面皇帝的生活享受政策都超越了。
李显不看财政，盲目增加公主的封邑，整到了五千户以上，每户还假定为七口人，户数和人口数互为参考。而在唐朝初年，公主的封邑只有三百户。
李隆基继位后，听取了户部的财政汇报，惊讶得一炸一炸的，原来早就掏空了呀。压缩开支，从皇帝自家妹妹和女儿做起。
规定：皇妹也就是长公主，封邑不超过一千户；皇女，就是公主，降到五百户以下，每户以三口人为计算参照。
公主们噘着嘴，叫苦。当时的封邑民户，都是土里刨食，几百人家，实在也供应不出什么东西。公主们生活困难了，有的车辆，连帷帐也置办不起，公主坐上，露着天，沐着风雨。
驸马都尉，公主的丈夫们，一般都在三品秩级以上的高位，昏庸的李显当政的时候，干部队伍膨胀得太厉害，时谓“三无坐处” ，办公室都坐不下，超过一半的官职都在“员外” ，编制之外，附马们也都划进了“员外”行列，不但没有实际权力，薪酬待遇也不高。
因而公主们的生活，由富足忽然堕入了贫寒。
李隆基开元二十三年，公元735年，第二十九皇女咸宜公主将要出嫁，李隆基前后左右思量之后，欲借机将咸宜公主的采邑增加到实封一千户，翻三番还要多。
传统上，亲王和公主们的封邑户数，是个大概数字，听起来厉害，实际上很多时期都不到，是“虚”的，但若皇帝敕令“实封” ，那就是硬硬扎扎的数目，只许多不许少。
李隆基为什么如此喜爱这个二十九女，要坏了自己行下的规矩呢？
原因是“爱母及女” ，咸宜公主的生母是武惠妃，武惠妃是李隆基特别宠爱的女性，自然也要宠爱武惠妃生的女儿了。
短命小皇帝李重俊唐隆元年，公元710年，六月二十日，尚为临淄王的李隆基发兵举事，起而革命，诛杀先皇帝李显的皇后韦氏一族，顺便也诛杀了先先女皇帝武则天的武氏一族，扶立其父相王李旦即皇帝位，改号为景云元年。
李旦封了第三子李隆基为太子，置于东宫。
按照惯例，被诛族人中的女性，全部充为官婢，收于朝廷后宫。其中有个小姑娘，是恒安王武攸止的女儿。
这位武氏幼女，后来长成窈窕美人，得到李隆基的宠爱，六宫粉黛，为之黯然失色，她就是日后的武惠妃武洛衡。
李隆基继承了李氏和武氏两个家族的色欲特性。他的宫中，小美女是最多的，远超一般人的想象。将渔色大王的名号送给李隆基，甚至还不够劲儿。
李隆基的后宫艳事，多彩多姿，无可比拟。
离李隆基的睡榻最近，常常能够捷足先登的，有赵丽妃、皇甫德仪、刘才人等一溜子。
在李隆基的后宫，小美女们揣摩李隆基的爱好，私下交流侍寝技术，蔚成风气。
有个杨良媛，终于得到了一个夜晚的机会，把所有听来的绯色知识都搬到榻上实习了。
良媛，是仅次于太子妃和才人的东宫女服务员职称。
在李隆基的生活中，这样的情形太多了，幸过也就忘记了。
这个小杨姑娘，杨良媛，非常出奇，一个多月后，就告知分管她的太监，怀孕了。
李隆基听得孕情简报，非常懊恼。尝鲜，尝个鲜而已，谁想到让她生养啊？一幸即中，一上就怀孕，太讨厌了。
在朝廷政治上，李隆基正在和姑妈太平长公主角斗，压力很大。一夕放马，杨良媛就为他怀了个孕，这……这……这……真她妈的不吉利啊。
又不是没有儿女，已经不少了。除很多女儿之外，已有了两个儿子，长子是刘华妃生的李琮，字嗣直，次子是赵丽妃所生的李瑛，字嗣谦。
李隆基成为太子后不久，李琮被封为许昌郡王，李瑛被封为真定郡王。
李隆基不想留下小杨腹中的胎儿，以免因此出事，给姑母太平长公主送一个道德上的把柄。
不知道李隆基是怎么思考的？一个太子，一夕兴奋，让一个小美女怀孕，能成为什么道德上的把柄？
李隆基秘请东宫侍读官张说带堕胎药进宫。
在小房间里煮药。李隆基恍恍惚惚，张说加柴时，不知怎地把个药罐子弄翻了。张说建议说：“这是天命，别煮药了。”
张说出于善意，保护了一个唐朝的胎儿。
杨良媛腹中这个不受欢迎的生命，便是李隆基的第三子李亨，后来还继承了帝位呢。
杨良媛后来成为李隆基的贵嫔，最后被儿子追封为元献皇后。
两年后的先天元年，公元712年，李旦把皇位禅让给了太子李隆基。离开东宫，进入皇宫，别说众多妃嫔，再加上无数小美女，左揽右抱前后拥，李隆基也似乎感到不满足了。
登基以后，皇帝的榻上作业，由龙腾虎跃到厌倦萎靡的微妙变化，被后宫近侍高力士看在眼中，记在心上，为了新皇帝的寝榻之乐，苦心物色。
高力士有眼力，在掖庭找到了一名小姑娘，已故恒安王武攸止的女儿。
武攸止是武怀运的儿子，武怀运是武则天的堂兄，太平长公主李令月驸马武攸暨的弟弟。
这个小武姑娘，名叫武洛衡，无奈依例被收养在宫中，过了十三岁了。虽说是宫婢群中长大，但因是王女身份，甚受尊重，一直生活在温暖的气氛中。
过了十三岁的武洛衡，天生素质造就，加上母亲杨女士细心调教，已经是一位气质高雅的少女了。
在新皇帝李隆基周围，那些嫔妃、姬妾和侍女，为了求得恩宠，觅取榻上欢欣，不惜浓妆艳抹，绚烂的服饰刺激眼睛，强烈的芳香充塞鼻孔，有的头上、脖颈上、胳膊上、腰肢上挂满宝石颗粒，个个都像熟透了的水果，让李隆基腻歪得不行。
美丽少女武洛衡，不事妆饰，自然芬芳，带着小处女特有的羞涩和已然现出的媚人的柳腰，李隆基心中惊喜，极是怜爱。
武洛衡，身心非常纤弱，自上榻的一刻起，就像一朵颤栗不止的白色小花，在害怕，在发抖。
二十七岁的李隆基，正在雷霆喷薄的岁数，身材又比较魁梧，狂风暴雨，终夜不歇，把个小美女武洛衡折腾得足足的，快速长大了，承受了别的小姑娘可能要一年半载才能见识的宏大文化。
也就是说，出乎想象，出乎意料。
在想象和意料之内的是，一夕风情之后，小佳人武洛衡得到频繁的恩宠，日日鼓乐，夜夜笙歌，且被册封为惠妃。
原先赵丽妃等李隆基的宠姬，还能在御榻上占有半席位置，武惠妃上任后，她们各人只有独自在椒房空闺流泪了。
武洛衡为李隆基生了一些子女，养大的有李隆基的第十八子李瑁，第二十一子李琦，第二十一女太华公主，第二十九女咸宜公主。
这年——李隆基开元二十三年，公元735年，十四岁的咸宜公主出嫁，新驸马杨洄，是前皇帝李显和韦皇后的女儿长宁公主和前夫杨慎交的儿子，是个卫尉少卿、御林军小排长。
李隆基非常喜爱咸宜公主这第二十九朵御花，想将咸宜公主的采邑增加到实封一千户，比他之前规定的公主封户翻三番还要多。
单独封给咸宜公主采邑一千户太惹眼了。大臣们反对，其他公主有意见。于是，所有的公主都跟着搭车沾光，实封采邑全涨到了一千户。
咸宜公主的婚礼，轰动京师洛阳，朝野名家，来出席的人非常多。
座中有个漂亮姑娘，特别惹人注意。她叫杨玉环，十六岁。
杨玉环是已故蜀州司户杨玄琰的女儿。杨玄琰六年前去世，当年十岁的杨玉环被寄养在洛阳的三叔杨玄璬家。“璬”音若“角” ，一种玉佩。
杨玄璬是河南府士曹参军、洛阳特别市武警部队后勤参谋，掌管舟车之事。
杨玉环天生丽质，貌美异常，性格婉顺，优柔雅致。杨玄璬是高级公务员，能为小侄女提供良好的教育环境，使杨玉环具备了很高的文化艺术修养，精通音律，擅长歌舞、乐器。
在咸宜公主的婚宴上，咸宜公主的胞兄，寿王李清对杨玉环一见钟情，当场拉住就撒不开手，非要不可。
李隆基只好册封杨玉环为寿王妃。
这个时期的李隆基，处于走上最高领导岗位的第一阶段，还是讲究治朝理政的。
开元二十四年，公元736年，二月四日，在洛阳南宫，朝廷集中新任的一批县令开会，会后设宴款待，李隆基撰写了一份《令长新戒》 ，赐给他们，也赐给天下的县令。
“我求令长，保乂下人。人之所为，必有所因。秋矜浸广，赋役不均，使夫离散，莫保其身。征诸善理，寄尔良臣，与之革故，政在维新。
“调风变俗，背伪归真。教先为富，惠恤於贫。无大无小，以躬以亲。青旌劝农，其惟在勤。墨绶行令，孰不攸遵；曷云被之，我泽如春。”
我要求做地方官的，关心你地方的黎民。百姓能不能安居乐业，都有一定的原因。侵夺财物的现象屡有发生，赋税和徭役不均，致使百姓四处离散，难保自身。征召治理社稷的人才，寄希望你们这些良臣，与百姓一起改革陋习，除旧布新。
破除旧的风俗，坚持去伪存真。教化施于富人，恩惠周济贫民。无论大小规定，都要亲自参与了解，手举督促劝农的旗子，鼓励百姓勤劳耕耘。正确的法令规则，人们都会听从遵循。如果你们能照此办理，我将施加恩泽，温暖如春。
勉励将到各地上任的基层干部，看重“民生” ，鼓励生产。
02
这年，李隆基把自己的儿子们全都改了名字。皇子名字中原来三点水旁的字，全都改成了王字旁，譬如寿王李清，就改成了李瑁。“瑁”读若“帽” 。
李瑁，就是在姐妹的婚礼上得到美人杨玉环的那个小子。
东北方面，奚部落和契丹部落作乱，唐朝幽州节度使、今之北京战区总司令张守珪，命令左骁卫将军、平卢讨击使——位于今之辽宁朝阳的平卢军分区司令安禄山，领军讨伐奚和契丹联军，可是安禄山冒险轻敌，打了个大败仗。
安禄山这个人，去年，李隆基开元二十二年，公元734年，因为领着一伙喽啰偷别人的羊被幽州节度使张守珪抓住。张守珪见安禄山长得白白胖胖，语言豪壮，宽大了他，用在自己军队里。
打了大败仗，丧师之罪不可饶恕。张守珪上奏唐廷，请求斩杀安禄山，以正军法。李隆基同意了。
将安禄山绑缚刑场，临杀之前，安禄山大叫道：“大夫不欲灭奚、契丹邪？奈何杀禄山！”
司令官你难道不打算消灭契丹和奚族叛乱分子了吗？为什么杀我安禄山？
张守珪这时又怜悯安禄山是员猛将，想留下他的性命，乃停止行刑，押送朝廷处置。
中书令、最高立法长张九龄批示：“昔穰苴诛庄贾，孙武斩宫嫔。守珪军令若行，禄山不宜免死。”
从前，七国元帅田穰苴诛杀骄傲而上任迟到的庄贾，孙武在吴国训兵斩首宫女连的女连长，皆为例证。张守珪的军令应该得到执行，不能免除安禄山的死刑。
李隆基可惜安禄山的将才，下达敕令，免除他的官位，敕令他以平民身份代理现职，在军队里重新做人。
张九龄争辩说：“禄山失律丧师，于法不可不诛。且臣观其貌有反相，不杀必为后患。”
安禄山违抗上司的命令，依照军法，不可赦免其死罪。而且，据臣观察这个人相貌，有谋反的因素，今天不杀他，必定有后患。
李隆基说：“卿勿以王夷甫识石勒，枉害忠良。”
不要拘泥于王衍看透石勒的往事，那样会冤枉了忠良之臣。
后赵皇帝石勒十四岁时常常跟着同乡在洛阳做生意，曾倚靠着上东门吹口哨，当时的宰相王衍看到了，十分奇异，对身边的人说：“那个小蛮子，我看他有夺取大权的相貌，恐怕会给天下带来灾患。”
走过去之后，王衍派人搜捕，石勒已经走掉。
李隆基坚持赦免了安禄山。
安禄山，出身于营州一个很小的少数民族部落，爹早死，妈是一个女巫，带着他改嫁给突厥人安延偃。
安延偃所在的部落没有多久就在战争中溃散，安禄山跟着安延偃的侄子安思顺投奔唐朝，当上了唐朝边关市场的“牙郎” ，市管员，以勇武好斗闻名一方。
安禄山偷人羊只，被张守珪的部下抓住之后，加入了张守珪的军队。张守珪任命他为“捉生将” ，侦查员，专门出去抓“舌头” 。
安禄山每次带领几个骑兵出去，总能活捉契丹部落数十个人返回。
安禄山有个哥们儿叫史窣干，出身相同，经历相同。史窣干曾经挪用公款还不上，逃到奚族部落逃避，奚族部落的低层将领想杀死他。他说：“我，唐之和亲使也。汝杀我，祸且及汝国。”
我是唐朝派来的外交官，跟你们部落谈判、和解的，你敢杀了我，大祸很快就会降临到你们部落头上。
奚部落的军事分队小干部听信了史窣干的话，把他送进部落酋长的中央牙帐。
史窣干见到奚部落酋长，只是简单地作揖，就算有礼了。奚部落酋长虽然很愤怒，但是畏惧唐朝，也不敢怎么着他，把他送到高级客帐，当贵宾对待。
史窣干在奚部落享受了一阵，奚部落酋长派一百多人跟着他，到唐廷朝见。
史窣干对奚部落酋长说：“大王派的人不少，但我看他们都没有什么才干，都没有资格面见天子。听说大王有一位琐高，是最优秀的将领，为什么不派他呢？”
琐高，是奚部落的官名，大约相当于副酋长的职位。
奚部落酋长遂命令那位琐高，率部属三百人随着史窣干朝见唐王。
一行人快要走到平卢，今之辽宁朝阳，史窣干派人预先暗见平卢军使、军事基地司令官裴休子，说奚部落使节率领精锐部队前来，名为朝见皇上，实则打算袭击军城，请加强戒备，先行下手。
裴休子遂组织仪仗队，敲锣打鼓，出城迎接，招待奚部落代表团住进高级宾馆，当夜把他们全体屠杀，生擒琐高，押送幽州——今之北京，交给张守珪。
张守珪认为史窣干立了大功，上疏李隆基，保荐他担任果毅——地方征兵府副司令。
史窣干到唐廷奏报事情，获得李隆基接见。李隆基十分喜欢他，赐给他一个类似唐人的名字：史思明。
开元二十四年，公元736年，八月五日，是李隆基五十一岁生日，也是唐朝的千秋节。
洛阳宫廷之内，处处张灯结彩，文武百官都前来朝贺。当时的社会时尚，是送大铜镜，谓曰“宝镜” 。
下级干部为上级领导“送镜” ，挖空心思，做得巨大，磨得溜光，让领导竖立在睡榻一侧，可能是为了采光吧？
中书令、最高立法长张九龄是个爱动脑筋的人，他认为，实物的镜子，照脸，可以看到自己的形容，而抽象的镜子，则是用过去人的行为，对照检查，认识福祸吉凶。作为至尊天子，更需要后者。
于是，张九龄提前耗费时间和精力，编纂了五卷《千秋金镜录》 ，综述前代兴废及朝政得失，在李隆基生日这天，作为贺礼，呈献给李隆基。
之前，一些知心朋友得知张九龄整了个《千秋金镜录》 ，出于好意，劝他不要呈上去，但张九龄执意要以《千秋金镜录》表达自己对大唐和天子的忠心。
《千秋金镜录》针对时弊而作，颇有警示效应。
卷四《治府兵第七》和《选卫将第八》 ，批评当时的府兵制度，卷五《齐家第九》提出正妻妾、定父子、别内外，明眼人一看便知，乃是针对李隆基废皇后、宠武惠妃而言。
当时，李隆基用了两个大宰相，一个张九龄，另一个是李林甫。俩宰相有矛盾，合不来。张九龄看不惯李林甫，当然李林甫也讨厌张九龄。
张九龄为人正直磊落，胸怀坦荡，平日判断人也很在乎德性品格。
李林甫心怀阴术，口是心非，投机钻营，攀附权贵，阿谀奉承，诡计多端，做人虚伪，心术不正，陷害他人，狡猾险恶……这是很多人的看法。
君子风范的张九龄，对于李林甫的蝇营狗苟，自然讨厌。
李林甫才疏学浅，张九龄却有才学，皇帝李隆基就曾特别欣赏他的诗篇《望月怀远》 。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皎洁的明月从海面上徐徐升起，和我一同仰望的，是远在天涯的你。有情人各在一方，怨恨漫漫长夜。孤身不成眠，辗转反侧，起而相思。灭掉烛火欣赏明月，披衣盘桓，露水侵人肌。月光很美，难以采撷，无法送给远方的亲人，不如继续睡觉，或可梦中相会团聚。
满腹才学的张九龄，素常看人也很在乎文才素质。特别鄙视那些气质粗俗又假装斯文的人。
李林甫自小家境优越，过着纨袴子弟的放荡生活，没有系统地熟读诗书，学识贫乏，功力极低，仅能秉笔而已，谈不上什么造诣。
吏部有一次铨选管理，举办考试，候选官员严迥的“判试”卷子上有“杕杜”两个字。
“杕”读音“地” ，意思是孤立的树木，形容人不能团结周围。
《诗经·小雅》有“有杕之杜”篇。妻子思念长年在外服役的丈夫，借助紫棠和枸杞，吟唱哀伤。
当时做吏部尚书的李林甫，主管人事铨选，不认识“杕杜”二字，更不清楚意思。这人也敢问，问吏部侍郎、副官韦陟，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韦陟不便教导上司，只好低头装聋，不回答他。
张九龄鄙夷李林甫，因此两年前武惠妃帮李林甫的忙，李隆基提拔李林甫进入宰相班子前征询张九龄意见时，张九龄沉思之后，就说：“宰相系国安危，陛下相林甫，臣恐异日为庙社之忧。”
宰相之位关系重大，直接影响社稷安危。李林甫善弄权术，心存狡计，陛下任其为相，臣恐怕将来成为忧患。请陛下三思而后定。
张九龄反对，李隆基也陷入了思虑。之后，又询问后宫头号心腹高力士。
高力士对李林甫印象不错。备受皇上宠爱的武惠妃都在说李林甫的好话，李林甫对他高力士本人也非常尊敬，非常讨好，时常送一些珍奇玩物。现在皇上要提拔他为宰相，哪能坏人家的好事呢？
这个高力士，又是中官队伍中最有脑子的人，从大唐社稷角度考虑，与张九龄有同感，觉得李林甫心计太重。
那么，含糊其辞好了。高力士说任命三品以下官员，陛下可以征求意见，至于任命宰相，完全可以圣裁。
看到高力士没有反对，李隆基遂提拔李林甫做了礼部尚书、文化教育部部长，并进入宰相班子，与张九龄、另一宰相裴耀卿，形成三巨头格局。
张九龄和李林甫不是同道人，属于不同的派系，如果说张九龄为文学派，那么李林甫则属于吏士派。
在朝廷议事或私下交谈时，张九龄口若悬河，话若瓶泻，文才饱满，滔滔不绝，在草拟文书或替皇上草拟诏敕时，张九龄文采飞扬，妙笔生华，在皇上面前或在朝堂之上，张九龄发语惊邻，皇上首肯，众官赞誉，使得李林甫非常不舒服。
李林甫妒忌张九龄的权势和地位。优秀的人比得自己没有颜面，岂能容忍？自己难以出人头地，原因就在于他们占据位置，无形中压抑自己。因而李林甫做梦都想把张九龄赶出相府，赶出京师。
九月是个气温适宜活动的月份，李隆基想离开洛阳，西返长安。召见宰相们，问他们，朝廷是不是可以立即动身。
中书令、最高立法长张九龄，侍中、最高监督长裴耀卿，两个人认为：“农收未毕，请俟仲冬。”
现在农民的庄稼没有收割完毕，请等到初冬较好。
李林甫则特别会揣摩圣意，故意装作走不快，落在后面，张九龄和裴耀卿上马走后，李林甫又返回对李隆基说：“长安、洛阳，陛下东西宫耳，往来行幸，何更择时！借使妨于农收，但应蠲所过租税而已。臣请宣示百司，即日西行。”
长安和洛阳，不过是陛下的两座别墅，陛下来往或是停留，完全随心，哪里还管什么日子。即令妨碍农夫秋收，只要免除沿途农民的租税就可以了。请允许臣通知朝廷各个机关，立马即可行动。
“上悦，从之” ，李隆基很是高兴，批准了。
很快，便起驾，文武百官、皇室家眷，仓皇跟上，浩浩荡荡。
张九龄和裴耀卿面面相觑，除了惊异和被愚弄的感觉之外，他们还能说什么呢？料知这是李林甫搞的鬼。
张九龄极为生气，愤愤地对裴耀卿说：“真是小人弄术。”
“丁卯，上至西京” ，李隆基十月二十日，回到京师长安。
朔方节度使、朔方战区总司令牛仙客，在宁夏灵武到甘肃武威一线边防，节省军费开支，提高将士志气，屯垦收获使仓库充实，武器保养得精良锋利。
李隆基听取了军事汇报，对牛仙客深为嘉许，打算提升他为尚书，给一个高级官衔。
以前，李隆基嘉许幽州节度使、北平战区司令官张守珪的防务大功，打算提拔他为宰相。张九龄就反对过，说宰相职位不能用来赏赐军功。若有更大军功的将领，怎么赏赐呢？
李隆基接受张九龄的意见，没有让张守珪做宰相，仅提拔了他的军职。
现在，张九龄又反对给予牛仙客尚书官衔，说：“不可。尚书，古之纳言，唐兴以来，惟旧相及扬历中外有德望者乃为之。仙客本河湟使典，今骤居清要，恐羞朝廷。”
不能这么做。唐朝建立以来，只有当过宰相的，或者富有德行、名扬天下的人，才能做尚书。牛仙客是河西战区的一个将领，突然将他提拔到权力高层，恐怕对朝廷是一种羞辱。
李隆基说：“然则但加实封可乎？”
那么，封他一个实际的爵位，怎么样？
张九龄说：“不可。封爵所以劝有功也。边将实仓库，修器械，乃常务耳，不足为功。陛下赏其勤，赐之金帛可也；裂土封之，恐非其宜。”
也不可以。封爵是奖励功劳的。作为边境的将领，充实仓库，修理武器，是他日常应尽的职分，并非功劳。陛下认为他成绩优秀，赏赐给他金银绸缎就可以了。封给他爵位，恐怕是不恰当的。
张九龄一再反对，李隆基不高兴了，斥责张九龄嫌弃牛仙客出身卑贱。
张九龄说：“论出身，臣生在岭南海边，牛仙客在关中之地长大，不敢相比。但臣多年奉职朝廷，起草陛下的诏书，牛仙客却在把守边塞，目不识丁，擢升他当宰相，恐怕无法使人心服。”
李林甫又跟张九龄作对了，退朝后，单独禀奏李隆基说：“仙客，宰相才也，何有碍于尚书！九龄书生，不达大体。苟有才识，何必辞学！天子用人，有何不可！”
牛仙客就是个宰相人才，提拔他有什么妨碍？张九龄一介书生学究，不知道顾全大局。一个人只要有本事，何必要什么辞采？天子想提拔谁就提拔谁，哪有什么不可以的！
李隆基遂封赐牛仙客为陇西县公，采邑为实际三百户。
李林甫处处和张九龄作对，裴耀卿和张九龄友善，李林甫连裴耀卿也一并反感了。
03
随着李隆基在皇帝大位上时日的延长，追求奢侈享乐，行为渐渐放肆，对朝廷大事已有厌倦之意，懈怠之态。
张九龄不管皇帝心态和心事的变化，无论巨细问题，一味据理力争
李林甫不同，细腻而又灵巧地投李隆基所好，时时处处迎合、满足李隆基的欲望，在巧伺上意的同时，设计陷害张九龄。
李隆基擢升李林甫为中书令、最高立法长，大宰相，牛仙客为工部尚书、建设部部长，同中书门下三品，一级宰相。李林甫的原职礼部尚书仍在，牛仙客的原职朔方节度使也在。
李隆基做皇帝以来，任命过不少宰相。他所任命的宰相，各有特长。
姚崇通达，宋璟严明，张嘉贞负责，张说修养深厚，李元紘、杜暹勤俭节约，韩休、张九龄正直爽快。
现在，最后的特色宰相张九龄被排挤出去了。
当然李林甫也是个特色宰相，他的特色是阿谀皇帝，奉迎旨意。朝廷文武百官为了保全身份和俸禄，再也没有公正直率的言论了。
李林甫为蒙蔽李隆基的眼睛和耳朵，将大权全部揽进自己的手中，明白地告诉众人，尤其是谏官们：“今明主在上，群臣将顺之不暇，乌用多言。诸君不见立仗马乎，食三品料，一鸣辄斥去，悔之何及？”
现今，圣明的君主高高在上，文武官员服从都来不及，还用多说什么废话。你们难道没有看见官门口的仪仗马？它们吃的饲料，相当于三品高官的薪俸。可是，他们值班时，但有哪个嘶叫一声，就会立刻被剔除出去，后悔哪还来得及呢？
朝廷之中，再也没有人多嘴多舌，上奏进谏了。
牛仙客的宰相高位，得之于李林甫的举荐，他自然惟李林甫的马头是瞻，惟李林甫的话语是听。
李林甫工于心计，阴沉险恶，城府深密，人莫窥其际，人们都看不穿他。
他会用甘言啖人，以最甜蜜的话与人交往，使对方把他当作知己，暗中却施加毒手，不露辞色地进行陷害。有个成语“口蜜腹剑” ，就是他的专利，专门为他量身定做的。
凡是皇帝李隆基所器重、所亲近、所关注的人，李林甫也对其器重、亲近、关注，倾心结交，无所不用其善，等到对方官位或权力逐渐构成威胁时，就用阴谋诡计把他排挤出去，无所不施其恶。
在这个时期的唐廷官场，即便是老奸巨滑的政客，遇到李林甫，也乃是遇到克星了，没有一个能逃出他的掌心。
监察御史、行政监察员周子谅，上疏弹劾牛仙客，说牛仙客既没有学问，又没有才干，占着茅坑，于朝廷有害。
周子谅弹劾牛仙客的证据非常可笑，是玄学神秘预言书中的内容。李隆基怒火冲天，杖打周子谅后，又流放他到岭南瀼州。
瀼州是今天的广西上思西南地方。
周子谅带着棍伤，走到蓝田，离开长安不远的陕西蓝田，就死去了。
李林甫抓住机会，指控说：“子谅，九龄所荐也。”
周子谅，是张九龄推荐的。
于是，右相、朝廷政务院右执行长张九龄，被李隆基贬谪为荆州长史。
荆州，是今天的湖北荆州南部地方。长史，乃是秘书长。张九龄文采很好，到荆州发挥好了。
武惠妃女儿咸宜公主的驸马都尉杨洄，一再检举揭发皇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勾结太子妃的兄长、唐昌公主的驸马都尉薛锈，图谋不轨，李隆基遂狠心下诏，把太子李瑛、皇子李瑶、李琚，一概贬作庶人，把薛锈流放瀼州。
但是很快李隆基斩草除根，下令李瑛、李瑶、李琚在京师长安城东驿马场自杀，下令薛锈在蓝田——陕西蓝田自杀。
太子李瑛——李嗣谦，母亲是李隆基为临淄王时，出任潞州别驾，看上的歌舞妓女，纳为侧室，成为赵丽妃，宠极一时。赵女士生下了李隆基的第二个儿子李瑛。
失宠的赵丽妃十年前已经过世，可怜的儿子最终也受诬陷惨死。
李瑶是李隆基的第五个儿子，李琚是李隆基的第八个儿子。两个青年，都好学不倦，有才干见识，没有罪过，竟遭冤死，朝野能不痛惜？
而且，李瑛舅父赵家、太子妃娘家薛家、李瑶舅父皇甫家，被判流刑的，有好几十个人。只有李瑶的妻子小韦的娘家，因小韦平时贤惠，得以免了处罚。
武惠妃的心病去除了，和李林甫一起，该为新立太子努力了。
五月新夏，李隆基发布命令说，如今天下太平，社会安定，中书省、立法院，门下省、监督院，各节度使、战区司令官，评估各“军”各“镇”任务轻重，防守分量，以核定驻军的数目。然后在流动人口中招募勇士，加入边防军。除正规待遇外，赏赐给他们农田和住宅，抚恤也要优厚。
又发布命令，在李姓皇族中遴选年轻而有才干的子弟，担任朝廷各省、部官员和京畿各县的县令。
到了“秋决”之季，犯了大罪的人就死的日子，大理少卿、最高法院副院长徐峤上奏说：“大理狱院，由来相传杀气太盛，鸟雀不栖，今有鹊巢其树。”
最高法院的监狱，一向都因为杀气太重，飞鸟飞过都不歇脚，可是现在，庭院树上，鹊巢都搭起来了。
文武百官都上疏祝贺，说，太好了，现在几乎是不用刑罚的盛世了。
李隆基把功劳归给宰辅，加封李林甫为“晋国公” 、牛仙客为“邠国公” 。同时命李林甫、牛仙客会同司法系统干部，删编律令格式，即判例大全，没多久就完成了，九月八日颁布实施。
唐朝西域、北域、西北域，一直以来，驻扎重兵，军需繁重，武装屯垦所收的粮食，还有朝廷所收田赋对他们的供应，总是欠缺，于是改用钱币去市场上采购。
这个办法先在关中——今之陕西中部实施。
恰好今年庄稼丰收，粮价下跌，农民忧愁，朝廷按照市价增加两成或三成收购，得到数百万斛，长江、淮河的粮食漕运也暂停了。
自此以后，关中府库粮食储存保持充足，李隆基不再需要带着朝廷大队人马前往东都洛阳“吃喝”了。
李隆基又诏敕黄河南北两地收缴的田租，应该运往洛阳含嘉仓、陕州太原仓的，留缴本州粮仓，暂不调运。
冬季降临，新春不远。太常博士、朝廷祭祀部礼仪官王玙，奏请筑建青帝神坛，迎接新春。据说青帝是东方之神，春天之神。
李隆基接受了王玙的建议，命令筑坛，说从今以后，立春之月，本朕将亲往东郊，迎接春神。
随着年龄增长，李隆基愈来愈热爱祭祀鬼神，祈求保佑。
王玙是个善于揣摩圣意的人，所以也与时俱进，进修祭祀鬼神的各种礼仪，为皇上服务，为朝廷服务。
李隆基对王玙这样的干部非常欣赏，提拔他做侍御吏、宫廷监督官兼祠祭使、朝廷祭典特使。
王屿愈加努力地在鬼神祭祀领域迎合需求，勤学精进。向鬼神祈祷时，增加了焚烧纸钱的环节，好像民间巫师，装神弄鬼。
有学问的人，都以王屿的专业为耻辱，都对他的做派嗤之以鼻。
十一月二日，“上幸骊山温泉” ，李隆基前往骊山汤泉、华清行宫，接受服务，好好享受享受吧。
泉监、宫监，心领神会。预备了大量当年新招的小美女，服务御身御体。
华清宫是李隆基最喜欢的离宫，只要浴池和宫殿呈报扩修计划，都会批准。连年拨款投资，日见宏大豪华。
华清宫背靠骊山，面向渭水，抱地势而筑建，楼台馆殿遍布，弄得整座骊山如同锦绣一般，因而骊山宫、华清宫又叫绣岭宫。
“汤泉宫” ，始建于唐朝初年，到了李隆基时期，营建工作上了一个大台阶。李隆基每年深秋或冬季都要游幸此地，岁尽方还长安。
华清池监正，侍奉皇帝有年，非常有经验。他将小佳人分做一些梯队，上中下，当然差距不大，每天都有不同的人选，为李隆基服务。
温泉宫中洗浴的水池，由浅而深，专门有太监大队负责调试水温。
水池太大，温水太多，整个宫殿都很温暖。即便如此，进门处，台阶上，到处还都摆满了大火盆，炭火燃得非常好。
熏香自然少不了。天竺香和烛火配成对子，上面是烛火，下面是香笼。
从第一重门进入浴宫，稍微待一会儿就不冷了，然后，侍浴的小美女来为李隆基宽衣解带。
柔嫩的小手，轻柔柔地动作，不知不觉，所有的羁绊都卸除干净了。
浴宫中的温暖已然适应，李隆基举举臂，拉拉肩，展示雄武，在这个机会，小美人们自己也就把她们自己剥光了。
一只雄赳赳的大公鸡，一大片小母鸡，叽叽喳喳，非常有趣。
小佳人前搀后扶，拥着李隆基往温水池中走。眼疾手快的挽着皇上的胳臂，眼拙手笨的在人群外面不知怎么才能接近皇御。走着，从人缝中伸手去接触陛下，也够不到要害。
太监们抬来大浴凳，放在热汤中深浅适宜的地方。
李隆基被簇拥着来到凳前，无数柔软的小胳臂托着大公鸡，躺在浴凳上，半边身子在水中，半边身子在水上。
大浴凳就是个光环无比的胡凳。后靠是高的，上半身斜靠在上面。屁股下面的位置是较低的一个坑，压着稳当。膝盖部位略高，使得整个人不至于向下滑动。脚又略微放低了，利于松弛。
不得不说，做浴凳的工匠真聪明。
小美人们撩水为皇上洗浴。聪明的，占据李隆基的腰部两侧，怎么也不离开。稍微慢点的，占据胸部和膝盖部位。再笨的，就只有给皇上洗脚了。
洗脚的也比洗肩膀的好，至不济还能跟皇上对个眼风。再说，她们伸开手臂，也能够到李隆基两条大腿膝盖上边的那些地方。
众多小手，在全身到处动作，像无数条小鱼游走。李隆基一会儿就舒服得只想哼哼，伸臂把两边的肉体揽进怀里，两张大手也回应起来。
两种情况，都不够好。一种像虚软的大面包，一种像旺仔小馒头。
华清宫的“尚浴”女官在挑选皇帝侍浴美女的时候，特别讲究。面包的不要，旺仔小馒头也不要。视觉、手感，都是大唐天下海内一流的。目测大小恰好。握在掌中，盈盈一把，弹性极佳。
毛发什么的，也是极品。温暖、柔软、湿润，光滑如丝绸，如新鲜的河蚌在唱歌，唱得大唐朝廷纪念碑英武不屈，直指苍穹……
“过门”唱罢，李隆基起身，高兴地以巴掌拍打她们的屁股，以资鼓励。
然后，在柔软、热烈地簇拥下，走进半深的水域。在热水的浮力托动中，打水仗玩乐。
李隆基已经有了两三个目标。
目标当然有感觉，情感上充满期望，玩乐起来特别有味道。非目标也有感觉，他们决不放弃争取宠幸的可能，水中表现，千姿百态。
在水中玩乐够了，李隆基要到旁边殿中休息。太监们早已整饬好了一切。茶水，坚果，点心，西域胡僧配制的千钧丹药，不倒丹药，长生丹药。
李隆基牵着“目标” ，“准目标”和“副目标”跟在后面，进入休息的寝殿，吃茶，品尝坚果，享用点心。
李隆基洗浴的温泉汤池，是巨大的骊山温泉中其中一座。
在华清宫的日子，李隆基每天都在新的浴殿活动，一天和一天都不相同，侍浴的小佳人也都不一样。浴后活动，也是常换常新。所有的浴殿都配建有寝卧之所，竞赛奇妙。
这天的寝殿，四周垂挂着明黄色的帷帐，炭火、烛火和熏香炉皆在帐外。
看不到炭盆，温度非常好。看不到烛火，到处都是蒙蒙亮光。看不到香炉，熏香气息充满寝殿。
小佳人服侍李隆基上了寝榻，新的娱乐小品就上演了。
“目标”随着皇上爬到了软榻中，其余人等，围绕在榻的周围，当助手队、预备队，或者啦啦队。
娱乐小品可能是几场，系列，要看情况。也或会是一大场，多名演员，共同演出，歌唱大唐社会好，好呀么好，歌唱圣明领袖，妙呀么妙。
这次游乐宠幸骊山汤、华清宫，李隆基转悠着“视察”了十多处浴塘，“展示”了数不清的实操，“亲自”排练了无数场寝榻优秀节目。
十一月十五日，回到长安太极宫中。因为前大宰相宋璟告别了世界，享年七十四岁
宋璟博学多才，擅长文学，十七岁进士及第，从县尉做起，迁中书舍人、御史中丞、吏部侍郎，官至吏部尚书、刑部尚书，拜右相、开府仪同三司，进爵广平郡公。
宋璟严以律己，廉洁正直，为人春风和煦，施政爱民恤物，与姚崇为振兴大唐，励精图治，辅佐李隆基的“开元盛世” 。
姚崇、宋璟与先年宰相房玄龄、杜如晦并称唐朝四大贤相。
李隆基追赠宋璟为太尉，谥号文贞公。
04
开元二十五年，公元737年，十二月十八日的长安，阴沉了几天的天空，飞飞扬扬，飘起鹅毛大雪。
时间不长，整座长安城就银装玉饰了。
李隆基退朝之后，乘着软轿，来到后宫武惠妃的椒殿。
遥想当年，武惠妃还是掖庭小美女武洛衡，十三四岁，豆蔻岁月，芙蓉颜面，加之性格敏慧，举止娴雅，浅笑微颦，丰华动人，不知不觉就把青年皇上李隆基俘虏了。
武惠妃今年冬天很是怕冷，让太监们把椒殿增添了火盆，加上了好炭，整饬得暖融融的。李隆基一进来就觉得非常舒适。
李隆基是个最喜女色的皇帝，后宫美女数量多多，跟他的曾祖父唐始皇李渊有得一拼，说佳丽三千，毫不为过。但惟有惠妃武洛衡得到了李隆基长久不衰的宠爱，李隆基愿意把大部分时光都消耗在武惠妃的身上。
武洛衡今年三十八岁，作为女性，也算是风情充沛的时节。
她的身材非常好，当初李隆基就是先行迷恋上了她的身材。该高的地方，丰满适度，该纤细的地方，盈盈一握，该宽的地方，恰到好处，该紧致的地方，让李隆基喜不自胜。
武洛衡的脸蛋是椭圆形，黑眼睛非常大，一颦一笑，性情可人，还不由自主地来点羞色。
武洛衡生活并不奢侈，不是个特别追求物质欲望的人。平日着装素雅，头饰简单。但她无论多么素雅，多么简单，都只显得身材曼妙，惹男人爱恋，惹李隆基不舍。
武惠妃最大的优点是善解人意。李隆基阅览过无数的女性，检点过无数的胴体，在其他身体上耕犁、冲杀之后，还是要回到武惠妃这里。
善解人意，具体来说，便是善解风情，善解男女欢爱之意。
武惠妃懂得浪漫，也会和李隆基一起享受浪漫。
到御苑中游玩，无论什么季节，武惠妃总是依偎着李隆基，挽着李隆基的臂膊，请教这请教那，得到皇帝教授的知识，兴奋得像个小女孩儿。
在软榻上，在洗浴爱好者李隆基的泡澡池中，武惠妃柔软的小手到处探索，总会发现李隆基的妙处，总会激起李隆基与她团结友爱的兴致。
床笫交欢，骑在李隆基身上嬉闹也好，接纳李隆基深度探索也好，武洛衡皆能演奏出新鲜的乐章。
常常是，武惠妃面如桃花，妩媚动人，纵体入怀，娇声颤颤，玉肌相亲，使得李隆基龙体酥麻，春心荡漾，神魂颠倒，迷醉不已。
承颜顺意，柔媚婉娈，鱼水胶漆，风月缠绵，使李隆基的巫山好梦，如狂如癫。
因而，在佳丽如云的后宫和离宫，李隆基到处开垦、播种，武惠妃椒殿中的水草地没有荒芜过。
李隆基给武惠妃的鉴定，有三个要点：貌若天仙，聪颖过人，气质高雅。
当然，情人眼里出西施，情皇眼里出武惠妃。
其他小美女、小佳人，得高分的也多了。她们已经获得宠幸的，热望获得宠幸的，都为自己抱屈。但胜不过武洛衡，又有什么办法呢？
李隆基的儿子女儿也非常之多，跟他曾祖父李渊相比并不稍逊，但是，他总觉得武惠妃生的儿女才真正是他的儿女。
武惠妃所生但没能活下来的子女，早先有三个，让武惠妃悲伤，李隆基也难过。后来又让她怀孕，生下李隆基的第十八个儿子寿王李瑁。
李瑁长得眉清目秀，李隆基自然对这个儿子爱加一等，其程度远非其他皇子所能相比。
李瑁若不是武惠妃生的儿子，李隆基也不会把小美女杨玉环赐给他做小妃子。
在女儿咸宜公主的婚礼场上，李隆基一眼就看上了杨玉环，杨玉环太出色了，但是李瑁在大庭广众之前拉着杨玉环不松手，当老子的只好装作大方，给他得了。
这天大雪，李隆基下朝后即来到武惠妃的椒房，武惠妃忘情地搂抱着李隆基欢迎。
武惠妃女儿咸宜公主的驸马都尉杨洄，诬陷太子李瑛、皇子李瑶、李琚，李隆基把他们全都诛杀之后，武惠妃心里一直无法安宁，时常被噩梦惊醒，在噩梦中看到李瑛他们三人满脸满身是血，凄惨地喊冤。
李隆基为此召来术士、巫师，到宫中做法祛邪，但都不起作用。
武惠妃的精神慢慢地垮了，隐约感到自己将有不测。
她曾经想过自己成为皇后。
李隆基也确实动过封武惠妃为皇后的心思。开元十四年，公元726年，被宰相们否决了。他们说，尽管惠妃没有过失，但武氏与李唐皇室存在不共戴天之仇，立其为后，不妥。
武惠妃又曾经想过自己的儿子李瑁成为太子。
但是，很可能等不到实现的一天了。
李隆基和武惠妃在一起温存了一阵，稍事休息，李隆基约来几个妃嫔一起掷骰子，玩钱取乐。
武惠妃这天的手气真好，十次有七八次赢钱。不一会儿，她案前赢进的钱币堆得像个小山似的。
李隆基和所有的人都为武惠妃高兴，他自己也很兴奋。可忽然不知怎么回事，她眼一黑，头一歪，腰一软，栽倒在软席上，神志不清，昏迷不醒了。
李隆基大惊失色，一边呼唤，一边召传太医速来救治。
太监们飞跑着找来了太医。太医忙碌半天，仍没能使武惠妃清醒。
她有时睁开眼睛，但好像在睡梦中又看见太子李瑛、皇子李瑶、李琚了，呼喊着让他们退走，谵言妄语，又非常混乱，让人惊骇不已。
御医没有办法，回天无力，李隆基又迅速召来巫祝与神女，祈祷作法。
巫祝与神女说，有好几个鬼魂缠住惠妃了，是来索命的，把周围的宫女们吓得索索打抖。
太医医术高明，巫师法术更奇，将武惠妃折腾得花容惨淡，气息奄奄，最终也没能从死神手中夺回武惠妃的生命。
几个时辰后的傍晚时分，武惠妃带着痛苦和遗憾，离开了人世。
上午还是健康活泼的一个人儿，怎么这就撒手而去了呢？
李隆基怎么也不相信这是真的。他泪流满面，拉着武惠妃渐渐冰凉的手，久久不肯松开。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武惠妃撒手人寰，宫中悄悄传出许多神秘的说法。
有人说，武惠妃是被冤魂勾去的。
逼死李隆基的元配王皇后，她是幕后人。整死太子李瑛和鄂王李瑶、光王李琚，他也脱不开干系。
她在去世前大喊大叫，如癫如狂，语无伦次，说她看见了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等冤魂，手执绳索，向她索命。
有人说，武惠妃潜藏太深，用计太毒，不义太多，惹怒天公，老天爷对她进行惩罚，她的死是一种报应。
传言无据，更多的人并不相信，为武惠妃的辞世唏嘘不已。
李隆基是一个重情之人，十分伤心，为武惠妃以泪洗面，和寿王李瑁、和寿王妃杨玉环一起哭泣。
李隆基懊悔自己没能册封武惠妃，没能圆了她的皇后梦，让她在活着的时候得到皇后的名分，为了补偿，下制追赠武惠妃为“贞顺皇后” ，以皇后大礼，将她安葬，称她的墓为“敬陵” 。
敬陵，在长安东南约五十里。
还专门作了《赠武惠妃贞顺皇后制书》 ，给予她高度赞誉。
“存有懿范，没有宠章，岂独被於朝班，故乃亚於施政。可以垂裕，斯为通典。
“故惠妃武氏，少而婉顺，长而贤明，行合礼经，言应图史。承戚里之华胄，升后庭之峻秩。
“贵而不恃，谦而益光。以道饬躬，以和逮下。四德粲其兼备，六宫咨而是则。
“法度在已，靡资珩佩，躬俭化人，率先絺绤。夙有奇表，将国正位，前后固让，辞而不受，奄至沦殁，载深感悼。
“遂使玉衣之庆，不及於生前；象服之荣，徒增於身后，可赠贞顺皇后。宜令所司，择日册命。”
她在世的时候，是宫廷的模范，人殁去的时候，也是受人崇敬的榜样。这不只是朝廷的个案，乃是仅仅亚于政治的大事。以此留下美名，不妨成为常例。
武惠妃自小柔婉恭顺，长大后贤惠聪明，行为符合礼仪经典，言语照应图书和史籍。承载亲戚的优良传统，拥有后宫的高级职称。
尊贵而不仗恃，谦虚而更光辉。躬行大道，和睦下人。德、言、容、功，四种美德，全都具备，西宫六苑都应以她的行为为准则。
行事有法度，为人有美德，以勤俭教化众人，带头穿着粗麻布衣服。历来认为她是表率，想赠予皇后的大位，她则前后多次谦让，不予接受，忽然不幸离去，只有深深地哀悼。
即便挂上玉佩，不能回到生前。穿上华丽的服装，岂能安慰身后。追赠贞顺皇后，择吉日做册命。
安葬武惠妃时候，李隆基总是睡不着觉，做梦。
梦中不知是祖母武则天还是惠妃武女士，身影重叠，反复出现。
李隆基思忖，自己做了一份《赠武惠妃贞顺皇后制书》 ，但曾发愿为老祖母撰写碑文，没有作呢。尽管已经命人勘察北山，开采石料，拟为祖母立碑，碑文也在胸中酝酿良久，终是未曾形成文字。
睡不成觉，披衣起身，对月祈愿，必欲立起巨石，为祖母撰文镌刻。
又在梦中，似乎有神人建议，武则天的明堂应当随着她到天上去，好让她在天上照常出入其中，施行政治部署，有个千载龙庭。
于是，李隆基下令拆除东都洛阳的明堂，命将作大匠、建筑部工程师康愆素负责拆除事宜。
有个诗人，喜爱云游，就是李白，他向皇帝李隆基献上了一篇《明堂赋》 。
昔在天皇，告成岱宗，改元乾封，经始明堂，年纪总章。时缔构之未辑。痛威灵之遐迈。天后继作，中宗成之。因兆人之子来，崇万祀之丕业。盖天皇先天，中宗奉天。累圣纂就，鸿勋史宣。臣白美颂，恭惟述焉。
说了说这个“明堂”是怎么回事，然后开始了自己的感慨，通篇借明堂发微，倚历史抒情，洋洋洒洒，两千多言。
伊皇唐之革天创元也，我高祖乃仗大顺，赫然雷发以首之。于是横八荒，漂九阳，扫叛换，开混茫。景星耀而太阶平，虹霓灭而日月张……
将欲考有洛，崇明堂，惟厥功之未辑兮，乘白云于帝乡。天后勤莲辅政兮，中宗以钦明克昌。遵先轨以继作兮，扬列圣之耿光……
这个李白，把个明堂盲目夸耀了一通，盛赞明堂宏大壮丽，还专意在赋中嵌入“臣白美颂”字样，进献给李隆基，企图以此抄个近道，谋求官位。
李隆基没有在意这个做《明堂赋》的人。
此前，李白还为礼赞李隆基的秋狩，进献过《大猎赋》 ，李隆基也记不得了。
康愆素领着团队到洛阳不久，上奏李隆基说：“毁之劳人，请去上层，卑于旧九十五尺，仍旧为乾元殿。”
拆除明堂工程庞大，需要役使很多劳力。建议拆除上层，另修殿顶，比原来低九丈五尺，恢复原名乾元殿。
李隆基批准了康愆素的建议。从此，“明堂”消失，乾元殿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