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传》第一章 傀儡有权就变态
第一章 傀儡有权就变态
01
汉桓帝刘志,在最高岗位上工作十几年了,心情没有畅快过。受压抑。
为什么?大将军梁冀太恶了,把持朝政,翻云覆雨,他爹是公忠体国的老一辈革命家,都被他骗得一愣一愣的。
先帝汉顺帝刘保驾崩后,梁冀立了个小皇帝刘炳,汉冲帝。刘炳太年轻了,两岁半。两岁半好,外戚扶立,越小越好,便于控制。
刘炳他妈是虞贵人,没有背景,没有势力,因此,受益的是梁太后及其娘家梁氏家族。
阴险狡诈、凶暴残忍的梁冀,手握重权,虞贵人能保其性命就算烧高香了,想从小皇帝刘炳的身上分得半点利润,门儿都没有。
梁冀说:“还当什么贵人,她就省省吧!”
虞贵人的封号就省略了,虞家自然也没有得到任何封赏。
梁冀的专横跋扈很明白:虞贵人及其家族,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小皇帝归我掌握。太后仍然是自己的妹妹,往后,天下就瞧好儿吧。
谁知道,小皇帝刘炳心中有数,他不让拥立了自己的梁冀阴谋得逞,不足三岁就毅然决然地死了。
刘炳一死,梁冀气得咬牙切齿,太他妈不合作了。
婴儿做皇帝,对专权者来说最是有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婴儿皇帝死掉了,若换个皇帝是成年人,我梁冀的日子就没那么随心所欲了。
朝臣们成心作对梁冀。太尉李固带头,提出拥立“年长有德”的清河王刘蒜。
是的,刘蒜,抱歉,名字有点蔬菜化。
政治这摊子事情,是血肉的博弈,一头蔬菜你想想那状态就担心啊。
李固虽说贵族出身,然而毫无纨绔弟子的习气。他自少年时代起就胸怀大志,雅好读书,常不远千里,跋山涉水,寻访名师,研究学问,结交四方有志之士,很多人慕名而向他求学,他不急于功名,当时地方官五次推举他做孝廉,他都没有答应和接受。
汉顺帝在位时,一度政局不稳,加上天灾,人心就更不安了。
朝廷下诏要求人们指出时政弊端,提出良策。在大家推动下,李固出来“对策” 。一开头他就疾愤地说:“古时候当官靠品德,而今当官凭财力。”
李固毫不避讳地指出,梁氏不应该垄断朝廷权力,总结历史经验道:“自古以来,后妃家族之所以很少保持长久,主要是因为他们爵位高,权柄重,而又不知克制退让,终于不得不颠仆毁败。不要讲远,在此之前,外戚阎氏专权受祸,就是一例。”
李固还将矛头指向宦官,建议罢减宦官,夺其重权:“设常侍二人,小黄门五人,使内朝与外朝同出一门,合为一家,如此即太平可致了。”
汉顺帝看了李固的奏议后,提拔李固做了议郎。
但,汉顺帝对外戚梁家的权力扶持并未减弱,梁冀就是那时候升为河南尹的。
李固愤而欲辞去官职。这时梁冀他爹梁商支持敢于谏言的李固,建议皇上提拔他为从事中郎。李固毕竟是李固,并没有因为外戚梁商帮他升了官,放弃反对外戚专权的斗争。
梁商死后,梁冀继承父职为大将军,借故调李固去做泰山太守。
李固治理地方也是把好手,政绩突出,声望很高,多位大臣要求他回朝执事。
梁冀出于压力,不得不同意将李固调回朝廷,官任太尉。自此,李固与梁冀在朝廷内的斗争就更激烈了。
李固带头赞成立清河王刘蒜为帝,不是说刘蒜“味道辣” ,而是说刘蒜“年长有德” 。
梁冀当然坚决反对,他怒喝道:“年长,年什么长!有德,有什么德!一头蒜而已。我看刘瓒就可以。”
刘瓒是渤海王刘鸿的儿子,年仅八岁,正在其祖父刘宠家中跑着玩儿呢。梁冀和梁太后强势,不听李固们的,决定了立这个儿童为帝,就遣派使者持节把刘瓒迎入洛阳南宫,即位。
刘缵在东汉宗庙的祀台上被尊为“质帝” ,这个孩子的内心质地确实非同一般。
梁冀拥立刘缵,完全是为了自己专权,他自然不会把这个八岁小儿放在眼里。
梁冀在朝中专横无道,为所欲为,谁也不敢吱声儿,只有李固等少数老臣还敢与之争辩,也往往以失败告终。
汉质帝刘缵每天专注观察,发现了朝廷的症结所在,但又毕竟是个孩子,心里有想法防不住就倒出来了。
一日,在朝堂上,刘缵看到大将军那副横行无忌的傲慢相,实在耐不住了,目示梁冀对群臣说:“此跋扈将军也。”
尽管刘瓒的声音很小,但还是传到梁冀耳中。
梁冀吃了一惊。这个八岁的小混账也太他妈早熟了,竟然有他自己的主意,哪儿能当好一个傀儡啊!
梁冀决定除掉刘缵,他预备了毒药,吩咐手下心腹伺机投放。
东汉这个时期,小米仍然是百姓的主食,但已经有小麦种植。收获了小麦,要吃它不再用舂臼捣着脱皮了,西汉时期出现的石磨,到了东汉也能磨出细粉了,显贵人家开始食用小麦粉做的白饼了。
洛阳人刚刚学会做小麦面食,全是死面一团或者一片。因为是死面,所以叫做“饼” ,煮熟了吃,叫“汤饼” ,焖熟了吃,叫“蒸饼” 。
刘缵喜欢吃饼,梁冀就让凶手把老鼠药下在饼里。
刘缵吃了面饼,肚子里火烧火燎,极是难受。小皇帝知道李固是忠臣,就派人快快召李固来。
李固连忙进殿,此时刘缵已经快不行了,李固赶紧问:“陛下得了什么病?这是怎么回事儿?”
刘缵强力支持着说了句:“吃了饼,肚子痛,如果有水喝,应该还能活。”
小小的汉质帝专门召来李固,向他要水,说明这个早慧儿童已经猜出是身边人下毒了,如果让身边的人救自己肯定不行,李固是忠臣,或许肯救自己一命吧?
梁冀当时就站在旁边,听小皇帝说“如果有水喝,应该还能活” ,怕小皇帝真的喝了水能得救,就插话说:“肚子疼了还能喝水?那不越喝越疼吗?不要喝了。”
身边的人听了,当然就没有人敢找水给刘缵了。李固匆忙进宫,当然没有带水,在出现争议的情况下,他也没有权力决定在宫里找水给小皇帝喝,只有眼看着汉质帝活活痛死了。
《后汉书》记载这日的情况曰“质弑以聪” ,质帝太聪明了,才招得梁冀杀害了他。
02
梁冀淘汰了汉质帝刘缵,东汉王朝的皇帝宝座再次空了下来。梁冀又跑进内禁,跟妹妹梁太后商议立谁家的儿子做皇帝。
梁太后有个妹妹,叫梁莹,十三岁了,梁太后正在张罗着把梁莹嫁给十五岁的蠡吾侯刘志。这时候,刘志已经从封国赶到了洛阳城北的宾馆,准备迎娶新媳妇。
梁冀跟梁太后一合计,不如干脆就让刘志当皇帝吧,一来这孩子岁数不大,容易控制,二来他马上就要娶自己的妹妹,他当了皇帝,妹妹就是皇后,梁家的外戚身份不就更硬朗了吗!
蠡吾侯刘志,看来是对梁家最有利的人选,梁冀决定就立刘志了。
立马通知召开紧急常委会,宣布:拥立之事迫在眉睫,刘志非常合适。
可是,朝臣们还在惦记着“年长有德”的清河王刘蒜呢,对拥立蠡吾侯为君这个选择感到不能接受。
大将军梁冀和太尉李固各有一班支持者,他们在朝堂上争论不休,结果,都不能说服对方,只好暂时散会,明日再开。
他们各回各家,寻找更有利于自己的武器,准备在明日的常委会上击败对手。
梁冀回到府里,为如何对付李固们苦思对策。
天晚时,一个重要的人物前来拜访他了。此人是中常侍曹腾。
梁冀见曹腾来了,就问曹腾,谁做皇帝合适。梁冀想借此询问,探明宦官势力对立君之事的态度,看看中常侍站在哪一边。
曹腾的同答很让梁冀感到“知心” 。曹腾说:“将军累世为皇后至亲,统摄万机,并且宾客那么多,又颇多过失。清河王严明,假如他即位做皇帝,那么将军受祸的日子必定不会远了。不如立蠡吾侯,可以长保富贵。”
梁冀长出了一口气。他知道,朝中阉公公的头领跟自己是一条船上的人,这就好了,放心大胆地立刘志,什么也不用怕了。
第二天,再次开会,继续研究立谁当皇帝的问题。梁冀当即宣布立蠡吾侯刘志,说:“一头蒜不行。不要再商量了,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大臣中,胡广、赵戒原本反对立刘志,一看梁冀的态度,不敢再坚持己见了,连忙改口附和说:“我们都听大将军的!”其他大臣也都说,听大将军的。
李固仍然坚持立刘蒜,还有杜乔等人也是,但梁冀干脆不让他们发言,大吼一声“散会” ,话音未落自己一扭头走了,这就算通过了立刘志做皇帝的决定。
随后,梁冀用青盖车将刘志接入洛阳南宫,领着群臣三叩九拜,拥立了,史称汉桓帝。
梁冀恨透了李固,认为李固一直在跟自己作对,必欲除之而后快。没过多久,梁冀串通梁太后,诬陷李固和杜乔等人阴谋政变,将他们都处死了。
汉桓帝刘志娶了梁冀的妹妹梁莹,梁冀因此就对桓帝表现得恭顺了吧?——那是不可能的。对太后呢?拥立有功,获得封赏,梁冀获得了更大的权势,连梁太后他也不在乎了。
前大将军梁商那么大能耐,还搞不定自己这个儿子,梁太后一介女流,能摆平自己的哥哥吗?梁太后只是跟皇帝聊天方便,再就是可以对一班阉公公发号施令。
至此,天下大权,尽归梁冀。好在汉桓帝刘志适时扩大了后宫的男女公务员队伍,宦官们多了,成为抗衡梁冀的一堆小砝码。
为了开创新局面,帝王们好改元。这毛病好多帝王都有,汉桓帝刘志,更是不断头地改,公元150年新改了个和平元年,大概是期望天下和谐、宫内平静,谁知刚刚改元,梁太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梁太后临终,牵挂家族大事,她下诏归政于桓帝,并交代桓帝与梁冀,搞好团结,双方“好自为之” 。
姓梁的女人偏袒自己娘家呀,他不想让桓帝对梁冀怎么着。
汉桓帝面前的梁家,真的是权倾朝野,富贵满门。三皇后、六贵人——家族女子都供应宫中了,七侯、七诰命夫人和女封君、二大将军、三驸马——炙手的权位都搂自己家了,卿、将、尹、校,数量无算。
汉桓帝刘志是抱定了“好自为之”的主意的,甚至花了不少血本,梁冀礼遇之优,封地之广,赏赐之厚,超过了历史上所有建立奇功的人物。
在朝廷,梁冀权力多大?官员被任命,都必去拜见梁冀,而无须朝见汉桓帝刘志,反而桓帝日常的饮食起居,必须按时报与梁冀知晓。
梁家若在梁冀的带领下,“好自为之” ,别祸害社会,也行,可梁冀是个“好自为之”的货色吗?
梁冀豢养了很多走狗,祸害民间,宛县令吴树将梁冀的一些不法走狗按律治了罪,就引祸加身了。
梁冀说吴树大有公心,要提拔吴树为刺史,以此为由,召吴树到梁府喝酒。吴树喝至第三杯,就是毒酒了,一会儿毒发身亡。
郎中袁著,少年气盛,他年仅十九岁,大着胆子给汉桓帝写信,建议让梁冀离休,免得“功高震主” ,招致灾难。
按说,袁著关于离休的建议,对梁冀并无伤害。可梁冀侦知此事,马上派人逮捕袁著。袁著吓坏了,一面假装自己病死,用蒲草捆扎结起来,假作“尸体”下葬,一面改名换姓,远逃他乡。但袁著是逃不出梁冀手心的,结果还是让梁冀查明踪迹,抓到洛阳,活活打死。
郝絮是位文人,跟袁著是朋友,自然受到牵连。
郝絮也逃窜,后来实在逃不出梁冀布下的天罗地网,无奈之下,只好叫人抬着棺材,去见梁冀,并在梁府门前服毒自尽,惟求梁冀放过自己的家人。
梁冀对国人狠毒如此,外宾若撞在他的枪头上,也不能幸免。
东汉后期的洛阳,商业已是十分发达,公司老总很多,成了梁冀的敛财对象。
南宫西边有个“金市” ,买卖铁匠们打制的东西。东门外和南门外有马市和羊市,大城东部还有个很大的“粟米”市场,都是粮店和粮摊。
外国人也跑到洛阳经商,城南的宾馆“蛮夷邸”和“胡桃宫”常常住满了高鼻子黄头发的胡商。
有位西域公司的老总,在洛阳经商,住“胡桃宫”觉得闷了,出来散心,于草地上抓到一只兔子,想掂回去改善生活。高鼻子老总刚走出草地,手中的兔子就被说是梁家的。
梁冀不仅杀了西域客商给兔子偿命,而且大加株连,血洗了西域老总的整个公司,得到不少汗血马及奇珍异宝。
本来,梁冀也“多遣宾客车骑出塞,交通外国” ,贩运货物到洛阳销售,进行聚敛,但超长途贩运,综合成本很高,有了敲打外国公司的法子,自然不断地找茬口,发大财。
梁冀胡作非为,无法无天,汉桓帝都忍住了。汉桓帝忍着,不便发作。不管怎么说,他刘志是梁冀拥立的,梁冀还没有废掉甚至杀害他的意思。
实际情况是,汉桓帝想消灭梁冀,夺回权力,连个帮手都很难找。自李固、杜乔被害以后,梁冀以残酷的手段打击政敌,清除异己,朝中几乎全都是梁冀的人了。
当然,刘志可以利用宦官。梁太后生前即曾倚重过宦官,如今后宫里这类阉公务员数量更多。
问题是梁冀也深知宦官的重要性,当年他就是在跟宦官统一了思想后,才拥立刘志为帝的,所以宫中很多重要的宦官,即使不跟梁冀是同党,至少也不反对梁冀,甚至于他们中很多人,早就被梁冀发展为心腹,成了帮助梁冀监视桓帝一举一动的眼线。
直到有一天,梁冀做出了让刘志再也不能容忍的事情,迫使刘志铤而走险。
03
公元159年,皇后梁莹去世,汉桓帝开始宠爱贵人梁孟女。既然宠幸梁孟女,梁孟女家族就得受优待,刘志将梁孟女的母亲晋封为长安君。
封长安君,梁冀接受不了。梁孟女的母亲一族,羽翼丰满起来,当然会影响自己家族的专权,于是梁冀差人刺杀长安君。
长安君人机智,刺客没有得手。
长安君调查了情况,就跑到桓帝那里去告发梁冀。桓帝再也坐不住了,下决心除掉梁冀。汉桓帝刘志扳着手指头,数来数去,数不出什么可用之人。
梁冀大权在握,党羽众多,生杀予夺在其念间,要想除掉梁冀,用人稍有疏忽,莫说朝廷坐不下去,脑壳也得搬家。
刘志想遍了周围的人,觉得宦官唐衡还算忠于自己,就准备发展唐衡来实现自己的大计。
选定了唐衡,刘志也不敢随便跟唐衡商量事儿,梁冀安插在刘志身边的耳目很多,一举一动、一言一语,梁冀随时掌握着呢。
汉桓帝存心寻找时机。有一天,借口上厕所,让唐衡服侍。进了厕所,桓帝观察四周墙壁上确实没有窃听设备,就压低声音问唐衡:“你知道咱们周围的人里,有谁跟梁冀有矛盾吗?”
汉桓帝真是有备而问。这话巧妙得很,连唐衡都考了。
如果唐衡不可靠,刘志可以搪塞说是关心梁冀的安危,而如果可靠,这句话就是合作的激活代码。
唐衡还真挺可靠,立即回复刘志:“禀告陛下,中常侍单超、徐璜、具瑗、左悺,都对梁冀十分不满,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汉桓帝觉得自己召集太监们开会多有不便,就说需要捶腰,先把单超和左悺叫进了自己的密室。
刘志说:“梁冀把持朝政,架空本朕,内宫和外朝都是他在控制着,这样的奸臣,你们说如何除掉?”
单超和左悺一听陛下这话,想都没想就回答说:“梁冀奸贼,早该除掉了。只是小的们没什么智谋,不知道陛下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刘志说:“我的意思很明确嘛。你们密谋一下,把梁氏消灭掉就是啦。”
单超说:“如果陛下真的要灭掉梁氏,我们就要采取果断行动了。小的们怕就怕陛下中途犹豫。”
刘志说:“奸贼理应除掉,没有什么可以犹豫的!”
汉桓帝又悄悄召来具瑗和徐璜,桓帝用牙咬破了单超的手臂,六个人歃血为盟,共谋大计。随后,五个宦官以桓帝的名义招来司隶校尉张彪,组织部队,由单超亲自指挥,突然围住了梁冀的大将军府。
梁冀权倾朝野,但是作恶太多,只是从前没有人敢于公然地反抗他,现在有人奉朝廷之命要诛灭他,人们立即倒向宦官一方,没有为梁冀卖命的。
单超很快拿下梁府,没收了梁冀的大将军印。查抄梁府,果然惊见煊赫。
外面看得着的,梁冀凭借自己的权势,强占无数民田,洛阳近郊到处都有他的花园、别墅。内里看不到的,梁冀逼迫良民做自己的家奴,数量近万人之多。抄出的家财竟有三十多个亿,相当于当时全国财政收入的一半。
梁冀知道自己罪大,必死无疑,就和老婆孙寿一起自杀了。
梁冀家族,卫尉梁淑、河南尹梁胤、屯骑校尉梁让、越骑校尉梁忠、长大校尉梁戟等,以及其他宗亲数十人,皆被处死。梁家的女婿——当然除了桓帝刘志——也都锒铛入狱。
汉桓帝刘志已经二十七岁,从十五岁就位,到将近而立,足足干了十三年的傀儡,一朝下定决心,动用阉将,梁氏外戚集团就灰飞烟灭了。
若不是为了梁孟女,还真不知道刘志要“傀儡”到什么时候。
有道是,男人有钱就变坏,傀儡有权就变态。
长期受到压抑,汉桓帝刘志设计借助宦官的力量清除君侧,灭了外戚梁冀一帮,冷不丁获得了无上权力,“权力暴发户”的感觉甚是突出。暴发了怎么办?娶老婆,多多益善,后宫搞成女性的海洋。
汉桓帝在全国范围内大规模征召美女入宫,后宫女子数量高达五六千,创了东汉的吉尼斯纪录。
按照五千名来计算,刘志一天不重样地“宠幸”一个,日日宠,夜夜幸,他得“吭哧”十三个年头,有什么快乐可言吗?简直是受罪啊。
所以说,傀儡有权就变态。
以纵情声色来填补自己心理的空虚,刘志着实是个变态狂。这家伙如何纵情?自己累软了,竟然把数千嫔妃集中起来,命她们全都脱光衣服,让自己的宠臣们在广场上乱纷纷地跟她们做肉体“游戏” 。
刘志则端着酒,一边喝,一边转悠,瞪着充血的眼睛,参观,时不时还放声狂笑。
汉桓帝的嫔妃大军浩浩荡荡,但依据封建礼法,只有皇后才算是他真正意义上的老婆。刘志现在的皇后是大司空、安丰侯窦融的曾孙女,城门校尉窦武的女儿窦妙。
不知道窦妙参加没参加令桓帝兴奋不已的五千人大会战,但有一点清楚明白:刘志压根儿不喜欢她。
刘志不喜欢,窦妙虽然十二分地不满,也只能把满肚子的妙醋封起来,不敢泄露出一点酸味儿,她惟恐像以前的几任皇后一样遭了厄运。
帮助汉桓帝杀外戚、收大权的宦官,主要的有五人,单超、左悺、徐璜、具瑗、唐衡,立功而受封,很快成气候了,被称作“五侯”。
“五侯”滥行淫威,跟他们除掉的权臣梁冀一样专横霸道,他们一出现在哪里,哪里的人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不久,“五侯”中的单超死了,剩下的四侯照样作恶,无论是内廷还是外朝,都得向他们臣服。
人们起了不同的绰号来形容这四条恶虎:左悺“左回天” ,具瑗“具独坐” ,徐璜“徐卧虎” ,唐衡“唐两堕” ,东汉朝廷完全落在他们的手心里了。
宦官的罪恶超越了外戚,汉桓帝发现问题严重了。
桓帝以“请托州郡,聚敛为奸,宾客放纵,侵犯吏民”的理由,逼左悺自杀,将具瑗贬为都乡侯,很快死在自己家里。徐璜和唐衡相继死掉了,跟“五侯”相近的宦官多也免除爵位了。
宦官中,惟有一个叫曹腾的不受影响。
为什么?在拥立桓帝的事情上,曹腾立有“不世之功”。
04
当初刘志能够当上皇帝,是曹腾对梁冀说过的那番话起了直接作用。
“将军累世为皇后至亲,统摄万机,并且宾客那么多,又颇多过失。清河王刘蒜严明,假如他即位做皇帝,那么将军受祸的日子必定不会远了。不如立蠡吾侯刘志,可以长保富贵。”
曹腾支持刘志当皇帝的话,促使权臣梁冀竭力排挤大臣李固、杜乔等人,拥立刘志即了大位。
刘志后来拐弯抹角地知道了曹腾的话,认为曹腾是自己的“大贵人” 、“大恩人” 。
刘志对曹腾恩宠有加,晋封曹腾为费亭侯,并且让他出任长乐太仆之职,后来又升为大长秋——宦官老大。
汉桓帝在收拾“五侯党”的时候留下了宦官曹腾——东汉王朝的掘墓人,掘墓这伟大的功劳,恐怕连曹腾自己也从来没有想到过。
曹腾是宦官,自己不能生儿子,收养了一个,取名曹嵩。
曹嵩最近刚刚当爹,生了个儿子,取名曹操,字孟德,小号儿阿瞒。
东汉王朝快要大乱了,在未来的天下大乱中,曹操“奉天子以令不臣” ,为他的儿子曹丕建立魏朝打下了瓷实的基础。
汉桓帝没有眼光,若能看到后世,预知结果,估计也要把曹腾给宰了。
曹操小名阿瞒,性格倔强,素不多言,但好思索,常常在同辈孩童中居于统领地位。
曹操居家附近,有条小河,河边杨柳茂密,水草丰厚,五岁的曹操,夏天太热时即偷偷跑到小河洗澡,同样年纪的小朋友哪个敢像他一样啊,没有。
其他敢于下河洗澡的,都是年龄比曹操大的,七八岁,十来岁。
曹操并不畏怯大孩子,肆无忌惮地扑溅水花,大喊大笑。大孩子们对他反而有些畏怯。
曹操的母亲病了,渐渐有些沉重,吃药也不见好转,天性贪玩的阿瞒不再往外跑了,整日守在母亲的房间门口,寡言少语,仿佛老成了许多。
父亲叫他出去玩玩,他也不去。有时即使出去了,不一会儿又转回来,依然守在母亲的房门口。
阿瞒聆听着母亲的咳嗽声,目视着为母亲端药送水的侍女,大气儿也不敢出。
母亲弥留之际,把阿瞒叫到床前。仅仅握着他的一双小手,泪如泉涌。阿瞒坚强地站立在踏台上,抽出一只手来紧紧握住母亲,好像要以自己的力量,阻止母亲的痛苦和悲伤。
母亲真正咽了气,阿瞒才大哭起来,声嘶力竭地呼喊,释放着郁积的悲伤。
失去了母亲,阿瞒只有以父爱为依附了。但父亲总是疏忽的,大处约束,小处忽略,渐渐养成了阿瞒放纵无羁的性格。
少年曹操爱以弹弓打鸟,后来发展到以弓箭射猎。
他才十来岁,父亲不许他去跟野兽较劲,但放纵无羁的性格既已形成,便不好改回来了。
十三四岁的曹操,更加沉迷于狩猎,偷偷地邀约三五好友就走了。
曹操骑在马上,左弓右箭,既潇洒又豪迈。
当然,若让父亲知道了,会受到责骂。责骂是小事,责骂之后交代下人看守阿瞒,不准外出。
有一次狩猎途中,撞见了叔父,叔父问他怎么不听话,又出来撒野,曹操说:“我刚来。” 说着打马离开。
担心叔父向父亲禀告,曹操先骑马返家,换过衣服,出门到村口迎候叔父。叔父走过来时,曹操假装在土丘上跳跃,忽地栽倒在地,呻吟不止,并且脸部抽筋,状若中风。叔父吓坏了,忙叫曹操躺着别动,自己回家叫人。
一会儿,曹嵩及几个家人赶到,曹操却不见了,四处寻找,原来他在村里跟几个小孩玩耍。
曹嵩问儿子方才是不是在路上昏厥倒地了,曹操一脸无辜,茫然摇头。
曹嵩说:“你叔父说你好像中风了,怎么回事?”
曹操说:“没有的事。叔父不喜欢我,就爱胡说我这啦那啦的。”
这下曹操把叔父打小报告的路子给断了,父亲不再随便相信了嘛。
其实,人们认为,曹操在成长的道路上,还是懂道理、讲道理的。公元174年,青年曹操被地方推举为“孝廉” 。孝廉是孝顺父母、办事廉正的意思。当时,有了孝廉资格,就可以做官了。
尚书右丞、京兆尹司马防推荐曹操出任洛阳北部尉——公安派出所所长及分局局长,走上仕途,管理一方治安。
东汉洛阳城北依邙山,南越洛水,四周有十一个座城门,南三、北二、东三、西三。除了北面,其余三面都是三座城门。
四个城门区域,设立四个尉官,跟其他地方的县尉一样的级别。
南部尉,管事儿不少,各地官员觐见皇上要走这里,辖区内还有辟雍、灵台、太学,都是重要设施机构,这类国有单位,人们文化程度较高,不怎么费事,但有个日常交易的南市,汇集四面八方九流人等,吵嘴打架常有,因此一天到晚忙得不可开交。
西部尉,辖区内多是平民百姓,每天他们入城做工或者贩卖,早晚需要盘查,遇上有通缉任务,更是不敢懈怠。
洛阳城东,永和里到郊外,全是高官显贵的府邸,城外又常年设有马市,所以东三门一带,多是官僚们及他们的家仆在活动。但你别觉得轻巧,当东部尉,即便处理争端,也得低三下四,否则得罪了贵人,后患无穷。
北门外,相比之下比较简单,出了北门不远就是连绵起伏的北邙山了,这里几乎没什么民宅,只是依山有些草庐,多半是老臣闲居避暑、读书消遣的地方。
曹操思忖,跟南、东、西相比,北门是清闲点,但这样的地方就不能出政绩了吗?工作在于人做,主动进取与消极应付,肯定大不一样。
05
年方二十的曹操,为了把治安工作搞好,集资修缮了洛阳城北门,制作了若干五色大棒,挂在城门两边。然后申明禁令,凡是违反治安条例的,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豪绅权贵,一律用五色棒打杀。
曹操每日带着部下操练,然后在辖区巡视治安。早晚巡视两趟,没有情况,部下难免松劲。
这一日,例行操练完毕,曹操看着眼前东倒西歪的警卒,叹了口气儿,居然没有喊解散,反倒是铁着一张脸,站在校场上一言不发。
警卒们目不识丁,大多年长于曹操,不过知道军令不可违,没有听见曹操宣布解散的声音,自然不敢离去,只是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时间慢慢流逝,太阳也越爬越高,校场上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曹操故意等待,警卒们的目光渐渐都集中在曹操的身上了。曹操眼见警卒们终于不再窃窃私语终于动了。他向前猛跨了一步,挺直了腰杆儿,大声训道:“你们跟着我干,心里是不是想取富贵的啊?”
长官一语惊人,警卒们被这直白的一言骇住了,一时之间,居然无人敢应。
曹操深吸口气,又大声问道:“怎么了?没听清吗?那我就再问一遍:你们跟着我干,心里是不是想取富贵的?”
警卒们第一次见到说话这么直白的长官,被吓了一跳,但扪心自问,虽说做片儿警,没有职权,但若跟着长官能取得富贵,谁愿意拒绝啊,于是,激昂地齐声答道:“是!”
曹操满意得大笑起来,谢天谢地,还有追求,甭管什么追求,只要还有追求咱就好办。
“你们要问了,富贵在哪儿?我现在就告诉你们,富贵就在我们手中,自今日起,曹某就与尔等同甘共苦,我们干出个样子给百姓们瞧瞧!”
警风警纪严明了,社会治安治理有力,清明气象在北大门口出现了。
当然比曹操厉害的权贵不怕,往枪口上撞。
太监蹇硕的叔父横行不法惯了,晚上游荡到了北门外,还跟着两名家丁。
蹇老头在一家民房跟前站住了。家丁上前敲门:“快开门,老爷驾到,出来迎接 !”
屋里没有声息,见家丁猛地一脚,“咔嚓”一声,大门被踢开。蹇老头和家丁一涌而进。一会儿,屋里传来妇女的哭喊声。
这一切,被曹操和他的巡逻看得真切,直接进门将蹇老头抓了。
一问,方知是宦官蹇硕的叔父。蹇硕当时很为汉灵帝所宠信。其叔父便依仗权势,为所欲为,京城里谁也不敢碰他一碰,曹操心想今日放过这种人,日后怎能做到令出必行!决心一下,就斩钉截铁地下令 :“严加看押,明日处理。”
第二天清晨,北部都尉衙门前,人头攒动。
人们得知蹇硕的叔父被抓了起来,都想来看看曹操这位年轻的都尉如何处置这位老爷。
民兵把蹇硕的叔父押到衙门前 。曹操站在台阶上喝问 :“你可知罪?”
蹇老头抬头看了曹操 ,见这陌生都尉是个年轻人,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反问道:“请问你可知罪?”
曹操气得火冒三丈 ,他指着门旁悬挂的五色棒,喝道 :“你看清楚,这是什么 ?”
蹇老头不屑一顾地应道:“那是小孩子耍的玩艺儿 。” 他料定这个芝麻小官不敢把他怎么样。
曹操向四周扫视了一眼,只见围观的人群都在注视着自己 。大声喝令:“打!重重地打!”
话音刚落,几根五色棒向蹇硕的叔父劈头盖脸地打去。不一会儿,那个恶霸经受不起,就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围观人群立即活跃起来。小小的北部都尉棒杀了皇帝身边的大红人的叔父,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遍了全城。
老百姓无不拍手称快,地主豪强和纨绔子弟也不得不收敛行迹,至少不敢在曹操管辖的地区违犯禁令了。
当然,蹇硕对曹操恨之入骨。
由于曹操是按照治安条例办事,舆论又多是赞扬曹操的,蹇硕抓不着把柄,再说曹操在宫中也有靠山,没法报复。
汉灵帝把曹操升为顿丘县令,曹操于公元175年新春离开了洛阳,到顿丘上任。
06
顿丘在今天的河南清丰县地方,当时,民风喜斗,人人尚武,个个好勇。
三十多年间,顿丘一共调任和撤换四十二任长官,其中四任死于非命,二十二任申请调离,十任被撤换,还有六任半夜弃印逃跑。
顿丘境内,自然灾害不断,人为灾害更多,官民冲突,集体械斗,杀人放火纯属平常,抢财越货理所应当。
在顿丘,只有两种人:富人,和已经属于或即将成富人的奴隶的穷人。
曹操到达顿丘后,暗中派人去外乡招募一百名民兵,原本带过警卒,进行过军事训练,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曹操给民兵们制定训练内容和要求,要在很短时间内,训练出一支有效的执法队伍。
豪强们感到奇怪,曹操上任一个月过去了,没有像在洛阳北部那样到处游走,维持治安,而是不巡游、不问案、不走访贵戚、不发号施令。
豪强们本来收起的尾巴,又渐渐显露出来,违法乱纪之事又出现了。
实际上曹操没有闲着,整整一个月,查点官库财物、翻阅陈年旧宗,查看顿丘的基本材料,环境、范围、治下所有辖区、特产、民风、名士、回乡贵戚名录,积年不能了结的案件、清点每月应该支出的度用。
三月阳春,天气回暖,曹操在后院检阅民兵们的实战经验,觉得是时候了。
曹操根据大汉法律总结制定了十条暂行规定,谓之“十诛” ,专人抄写,贴满城乡,鸣锣告知,如有犯者,杀立决!
杀人放火者,诛!强买人口者,诛!聚众械斗者,诛!挑起祸端者,诛!窝藏罪犯者,诛!知情不报者,诛!奸淫掳掠者,诛!欺压良善者,诛!妨碍公务者,诛!私自圈地者,诛!
发令人:顿丘县令曹操。
大名后面跟着县衙大红方印章和曹操的名章。
虽然布告上说得真真的,但百姓还是不敢相信。
曹操对此早有估计,情况跟洛阳北部差不多,县衙门口依旧没有敢前来告状的穷人。
豪强们看着手下抄写回来的“十诛”全文,纷纷愤恨地咒骂。
有人出主意,应该把所有布告都当众撕个稀巴烂,给那个不懂事的小孩县令一点颜色瞧瞧。
手下又报告,说每个布告跟前有两名凶神般的差人把守,根本没法儿下手。
没人敢前来告状,那就将前任丢下不管的案子接着办。
城南孙庄的孙陂一家大小十一口被半夜纵火烧死。受害者孙陂竟然被前任定罪为诬告关押在顿丘大牢。
曹操从牢中提出孙陂,通过一个多月的侦查,人证物证到位,亲自带领一百名民兵,悄悄包围顿丘北街杜家宅院。
主犯杜德不得不交代作案动机,就是因为想要抢夺孙家靠着河沿的三十亩良田。
曹操怒火中烧,敢为三十亩良田杀掉孙家十一口,最小的死者是孙陂的孙子,才两岁。
“十诛”中有一条,妨碍公务也是“诛”。真凶杜德一五一十全部交代,希求曹操宽大处理,但当签字画押后,连同从犯十二人,全部受绑于顿丘县东市。
捕快鸣锣,一条条列举杜家罪行:巧取他人财产、杀人放火、窝藏罪犯、欺压良善等。
曹操下令将十二名主犯斩首示众,再依顺序审问杜家管家、仆人、妻妾、儿女。
果然,从杜家掌管礼尚往来、人情接待的账房那里,搜到一本人情簿,人情簿上明明白白写着所有往来账目。
曹操从人情簿中滤出十几户豪强,每晚亲自带兵行动,搜捕一家。
每逮捕一家,发榜放文:今有某某家犯法被捉,现征询受害者,只要证据确凿,可发还被霸占土地和人口,可赎身自由,可得被占良田。
又令:不得诬告、误告,违法者斩。
曹操此举,引爆顿丘全境沸腾。
穷人、苦人、被打击、压迫、剥削的受苦百姓们奔走相告,纷纷结伴到县衙告状、呈情,诉说积压多年的冤屈。
豪强们不是等闲之辈,曹操这么闹腾,他们不能坐着等死。
但曹操有百十号训练有素的民兵,违拗不得。
豪强们要么逃跑到他郡,要么写快件给在朝为官的友人、族人、亲人,说曹操煽动贫民闹事,瓜分他们祖辈积攒田宅,草菅人命,擅自虐杀。
字字血泪控诉曹操的罪行,要求将曹操杀无赦!将曹操家族夷灭。
曹操忙于肃清沉冤旧案,根本没时间顾及自身安危。
深夜,突然接到父亲曹嵩的四百里加急信件:顿丘豪强已有数十封密告至朝,恐我儿性命堪忧。若我儿念在为父与幼弟及妻儿苦苦担忧,见信速挂印辞官,诸事再作商议!切切!
曹操拿着竹简,在房内踱步,怎么办?
如果此刻将事情停止,自己一走了事,所有来陈述冤屈的苦难百姓,将会遭受灭顶之灾。
曹操心一横,决定继续留在顿丘,将曹嵩写来的竹简翻过来,在背面写上:父亲在上,儿意已定,不除残暴,誓不罢休。
曹操一夜未眠,连夜拟好奏折和案宗,早晨派人呈报上级官府。
数日后,斩首十七名主犯,其他家属无罪释放,如有再犯,定不赦免
从顿丘的上级部门到朝廷,都在议论顿丘令的作为。
身为光禄大夫的桥玄在皇帝面前力荐曹操的能力。盛赞曹操在顿丘扬皇威,树国柄,实乃“国之栋梁,帝之辅弼”。
尚书令曹节和大宦官王甫,因为曹嵩的关系也站在曹操这边,在皇帝面前吹风,曹操并非滥杀无辜,只是惩治有罪之人。
状纸从顿丘纷至沓来,曹节发狠查办了为受曹操打击的豪强告状的骑都尉张胤,各方告曹操黑状的势头才算遏制。
曹操继续做他的顿丘县令。
经过两三年的用心整治,顿丘民风肃然。
曹操频频给朝廷和上级官府上书,陈述革除时弊、重振地方农业、招抚流民发展经济的思路和办法。
这些奏折到了汉灵帝刘宏手里,再经过桥玄解读、赞赏,刘宏开始喜欢这位名叫曹操的青年县令。以至于看到桥玄就会问:曹操最近写奏折了没有?
曹节也很高兴曹操在顿丘的工作这么出色,除了顿丘令之外,又给了他一个新头衔,和昔日恩师蔡邕同为议郎。可直接给皇帝及朝廷有关部门上书谏言或参议国事。
曹节辅政期间,善待士人,党锢之禁悄然化解。起用桥玄等名士,收罗乡间士人效命朝廷,让蔡邕刻石经,建立专门以“六艺”为教学纲要的最高艺术学院。
曹操三年前还是毛头新手,学生官,三年后,顿丘百姓送给他一个尊称——“曹青天”。
这一年,曹操的顿丘县上缴给朝廷五千斛小麦、五百斛黑豆、五百斛蚕豆、五百斛荞麦、五百斛黍,另有地方特产若干。
汉灵帝高兴,嘉奖曹嵩教子有方。曹家门头上多了一块御赐金匾——教子有方。
07
却说汉桓帝拥有当时世界上最多的女人,日日夜夜在女人肉体上辗转腾挪,不顾一切地放纵自己,三十六岁这年他又改元“永康” ,想永远健康,但是,晚了,改元不久就病了。
东汉王朝的首都洛阳,来了一群金发碧眼、高鼻深目的白人,他们自称奉大罗马帝国皇帝的差遣,不远万里,从欧洲来到中国,来到洛阳。
白人们向汉桓帝献上了象牙、犀角、玳瑁等稀奇古怪的礼物。
东汉朝廷里没有翻译人才,听不懂洋人的话语,汉桓帝弄不明白这些洋人的真实身份,不过,他们至少是一些远道而来的友好商人吧。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汉桓帝刘志招待洋人喝酒,也是太大方,太实诚,刘志当晚自己喝醉了,后来一连数日,恢复不佳,后宫玉体排队横陈,酥手轮番来刘志腰下操作,刘志却怎么也发动不起来。
汉桓帝最后的工作重点是“驾崩” 。
桓帝崩了不大要紧,一个严重的问题摆在了东汉王朝的面前:刘志在后宫搞女人最多,然而浩浩荡荡的妃嫔军团,只是破了大汉吉尼斯纪录,却没有给他生下半个儿子。
刘志的老婆窦皇后做主,从皇族宗室里寻找继承人,扶立新皇帝。
按照外戚的心思,只能立幼,不能立长,立幼好操纵,立长是给宦官办好事儿的。
窦皇后跟自己的父亲窦武商量,选了个年仅十二岁的刘宏,做皇位继承人。
窦皇后升格成了窦太后,窦武则以大将军资格辅政。
刘宏是刘志的堂侄,在东汉太庙的谥号曰“灵帝” ,是东汉最后一个真正的皇帝。
刘宏本来的爵位,连个县侯都不是,只是一个解渎亭侯,属于贵族的最末级别,如果再往下降,那就跟开国皇帝刘秀他老爸一样,成地方人士了。
因为汉桓帝刘志没有儿子,这个远房侄子刘宏就交了鸿运,一跃而登上天下第一宝座。
仅仅是当上皇帝,还不算是运气太好,质帝、冲帝,也都当上了皇帝,但当上就死掉,是坏运气。
桓帝刘志当皇上也很早,那是别人在专权,他灭掉外戚,开始真正掌握朝廷大权,已经二十八岁了。
十二岁的汉灵帝刘宏是个扎手的刺儿头,把窦太后气得一愣一愣的,惹得外戚、宦官对咬。
刘宏没费劲,外戚集团在与宦官集团的对咬中呼啦啦地倒了。
刘宏生性非常操蛋,超出寻常孩子,令窦太后和窦武苦不堪言。
窦武不把十二岁的刘宏当一回事儿,虽说皇帝是打不得的,但有时刘宏太讨厌了,窦武就会揪住他的头发,扭过他的脸来教训,想把他往“正道”上引。
刘宏知道自己是皇帝啊,总被揪头发,伤自尊不说,头皮也疼啊,于是刘宏就报复窦武。
刘宏让宫女在给自己梳头的时候,把一些绣花针插在头发里,尖朝外,外面看不出来,但每一根都处于待命状态。
刘宏当着窦武的面故意操蛋,故意胡来,窦武急了,上来就抓刘宏的头发,一把抓住了无数钢针。
若是梁冀,早翻了脸,把刘宏拾掇利落了。窦武虽是外戚权臣,但却属于士大夫集团,他注重自身德行操守,被公认是一个正人君子。再正人君子,架不住刘宏“略施小计” ,让他成了“血手” ,尽管窦武以后真的不敢再揪刘宏的头发了。
在窦武看来,国家现在的形势这么糟糕,全是因为宦官才造成的。因此窦武在政治立场上,嫉恶宦官,同情宦官的对立面士人——党人。
窦武掌握权力以后,希望通过重用“党人”来打击宦官,达到阻止国家的腐败衰落,复兴大汉王朝的目的。
窦武重新起用被罢免的陈蕃等党人,将他们召回朝廷,委以重任,形成了外戚与士大夫联合对抗宦官的“反宦官联盟” 。
窦武、陈蕃与宦官做斗争,精神可嘉,可是他们选择了愚蠢的斗争手段。
窦武提拔了一个忠于自己的小宦官山冰当黄门令,让山冰作伪证,诬告大宦官郑飒。
郑飒被抓进监狱,遭到严刑拷打。受刑不过,郑飒供出了曹节、王甫等人许多罪行。
窦武决定乘此机会,铲除宦官。他命人写了根治宦官专宠的奏章送给太后。
不料,管奏章的宦官把奏章送给了朱踽。
朱瑀何人?宦官公公们的小队长,也是他们中最有能耐的一个。朱瑀看了窦武的奏章后,立刻召集宦官开会,公布了窦武的奏章。
朱瑀极力煽动宦官与党人的仇恨,宦官们都被激出“火性”来了。他们推曹节为“平叛”指挥长,先把汉灵帝和窦太后都控制了起来,然后关闭大内,以灵帝的名义下诏,杀山冰,救郑飒,调兵逮捕窦武、陈蕃。
窦武急忙集合部队,力图收复失陷的皇宫。
七十多岁的陈蕃也积极行动,发动了小百十个太学生,手举家伙,冲向南宫,一边冲还一边喊:“大将军忠君爱国,阉人谋反害朝廷!”
口号不怎么顺溜,但不停地喊叫,勇气可嘉。
结果,陈蕃的人被宦官组织的大部队一下全部俘虏了。
陈蕃老夫子还想跟宦官理论。宦官们可不吃他那一套,拥上去连踢带骂,折腾到半夜,把陈蕃给活活折腾死了。
窦武也不知为何那么倒霉,碰到的竟然是刚刚从西北边疆回来的大将张奂。
张奂尚未了解局势,宦官假传平定窦氏叛乱的诏令骗过了他。
张奂信假诏令以为真,遂与少府周靖率五营士兵,加上大宦官王甫所率千余虎贲军、羽林军,收拾窦武。
张奂带的是虎狼之师,而被重重围困的窦武,率领的禁军则是一群京洛少爷兵,两下打了一夜,窦武一方损失惨重。
第二天一早,宦官们决定,加上攻心战,由王甫喊话。
王甫尖声尖气,对窦武的军队喊道:“禁军兄弟们,你们的家,都在洛阳,你们的责任,就是保卫皇宫,你们怎么可以起来攻击你们所保卫的皇宫呢?放下武器,赶快投降吧,投降的有赏。”
反复喊话的结果是,窦武的军队慢慢给瓦解了。窦武无奈,拔剑自尽。
外戚与士大夫联手发动的“反宦行动” ,以失败告终。但马蜂窝被捅了一下,阉公公们被激怒了,开始了疯狂的报复。
宦官们乘机大肆搜捕“党人” ,李膺、杜密、翟超、刘儒、荀翌、范滂、虞放等一百多名党人骨干被拉了出来,处死。
惨祸未平息呢,有人趁着月黑风高,在洛阳外廓城的朱雀楼上书写“反动标语” ,指斥宦官罪恶,导致宦官集团再次疯狂,大肆搜捕党人和太学生,又抓了一千多人。
宦官又操纵汉灵帝下诏,规定“党人”的门生、故吏、父兄子弟及五服以内的亲属,都一律免官禁锢,终身不得解脱。
外戚集团和士大夫集团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使东汉王权遭受重创,后宫的阉公务员集团开始在灵帝一朝专擅独大,汉末宫廷因此乱象百生。
最有权势的宦官有十二人,简称十常侍,分别是张让、赵忠、夏恽、郭胜、孙璋、毕岚、栗嵩、段珪、高望、张恭、韩悝、宋典。
张让、赵忠等阉人,把小小的汉灵帝玩弄于股掌之中,哄着让灵帝说:“张常侍是我爹爹,赵常侍是我妈妈。”
之后,宦官们自己卖官鬻爵,横征暴敛,不用说了,他们的父兄子弟遍布天下,横行乡里,祸害百姓,同样无官敢管。
宦官血洗外戚和士人集团的事变,发生在灵帝刘宏继位八个月的时候,窦氏家族像一颗流星一样干净彻底地退出了历史舞台,窦太后因为拥立刘宏做皇帝,受到特赦免死,但再也没有力量控制刘宏以及后宫了。
刘宏的生母被接到洛阳北宫,成了董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