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武则天》第四十五章 热风香汗佛头阁
杨夫人领着两个女儿拜谒了伊阙的佛龛,下得山来。
车夫饲喂马匹已过,出去找了家餐馆,引她们用了午餐,驱车到达伊阙北口,买舟过关。
武家母女和两辆车马须停下来,分别乘船,向南通过龙门伊水险滩。
伊阙龙门中间,最为惊险的一段,当地谓之八节滩。其实不知十数几节,怪石嶙峋,急流翻转,七拐八弯,险象连环。忽儿似脱缰野马,奔腾直下,忽儿又如乌龙绞柱,翻滚回旋。
伊水上游的船只,顺流急驶而来,接近险滩时,船上的艄工跳入水中,用尽全力拖住船身,减缓船速,一步一步,艰难地送船下滩。
下游的船只驶到滩前,船工们全部跳入水中,用尽全力拖拉船身,顶着浪涛,艰难地上行。
马车和仆夫侍女们,乘的是一艘较大的船。幸好舵手年轻,扳船有力,几次险些翻掉,都化险为夷了。
武家母女乘坐小舟,体量较轻,一班水手前呼后拥,仿佛抬轿。尽管如此,快弄过阙门时,还是把武小三吓得哭出声来。
杨夫人紧紧把小女儿揽在怀里。武遂趔趔趄趄,把着船帮。
过得阙来,北望一番,武遂不由感慨地对母亲说:“怪不得杨广爱在洛阳呢,北边黄河,天险自固,南边这里,一将防守,千军莫越,比关中不差呢。”
过了伊阙,就算告别洛阳了。马蹄哒哒,车轮粼粼,望南行进。
历朝历代,北方战火逼民南迁,这条路是逃命路之一,比东边几百里外的运河直接一些。
运河得先往东跑,再向南窜,还没找到船呢,强盗出现了。
兵荒马乱的年月,旱路一样危机四伏。运气好的走过去了,运气差的,失掉细软,甚至性命。
经过“武德” ,到了“贞观” ,将近二十年的平安岁月,到了贞观十一年,也就是公元637年的这个时候,社会比较安稳,秩序相对较顺,路上不仅没有了强人和盗贼,便是流民乞丐,也不多见。
倒是两边斩去荆棘,割掉茅草,开垦出来的新鲜地块,看到零零星星有人劳作。
百姓黎民,不难驱遣,世道稍微有所恢复,他们就艰苦创业了。
不兴刀兵,风调雨顺,三年五载,便是好世道。百姓们愿意出力流汗,收了粮食,先予官家,再卖市廛,甘愿留些瘪米糙粮,自己餬口。
从洛阳前往南方重镇荆州,必须经过山南道的宛州、襄州,今天的河南南阳和湖北襄阳。
襄州往南走,有条大路,俗称荆襄古道。以前的每个朝代,北方人为战火所逼,向南迁移,走的就是这条大路。荆州是个落脚地。
现任荆州刺史,是盖文达。冀州信都人,信都系今天河北衡水的冀州区。据说老盖博览群书,尤其读通了古代四书,《春秋》《左传》《公羊》《谷梁》 ,曾是李世民文学馆“十八学士”之一。
李渊自太原起兵,夺得政权后,武功谢幕,文治登场。李世民不失时机地展开人才战略,网罗文人谋士,建立了一个智囊团,第一批募请到一十八枚,杜如晦、房玄龄、虞世南等,谓之“十八大学士” ,盖文达位列其中,是一老资格的谋臣策士。
盖文达后来升为谏议大夫,被拜为崇贤学士。前者是政务院职务,后者是个文化职称。
盖文达现在主政荆州地方,杨夫人本想请托官场友好,去见一见盖先生,讲一讲她和女儿们现如今的境况,为在荆州的生活保个驾,不说回到武士彟做大都督时候的富足,起码求得个温饱和宁静。
想来想去,杨夫人觉得还是自己亲自拜访盖文达好一些。
自己又不是个寻常家庭妇女,怎么着也是连朝续代的贵族小姐出身,当年丈夫的官职也并不比盖文达现在低。北方生活不适应,又来到荆州,在道理上也没有什么不好讲的。
再说,一介年近六旬的老太太,还有什么出不得场面的?自己去。
于是,杨女士自己去见盖文达。决定是对的。
盖文达非常客气和友好,询问了文水安葬武都督的事情,路过长安、洛阳的情况,现今的欠缺和请求是什么。
盖文达当即决定请杨夫人一家住进原先都督府跨院的住所。需要修缮之处,由官家雇工匠修缮,必要的生活支持由赈济部门予以落实。并说,过几天要去家中看一看解决得是否到位,杨女士是否满意。
见盖长官,谈境况,说事情,格外的顺利,杨女士特别欣慰。
一家人在邸店住过九天,有人来接送,移进了都督府中修缮一新的庭院。
这日,气候特别好,温暖,亮堂,鸟语花香,万物舒泰。
杨女士这间房走走,那间屋看看,忍不住咪咪笑。
武遂遂如雌性动物一样轻快,芳心摇曳,脚步翩跹。
小三妹如鸟儿也似,跟着二姐,绕来飞去。
跨院北边,是座佛堂。那是从前武大都督和杨女士烧香许愿的地方。夫妻每次亲热实操行动之前也要光顾,在佛的面前念叨念叨,然后依法行事,期望有个男儿。
杨女士现在不需要那种许愿了,但拜佛还是要的。
人生中,家事里,有佛保佑总是很好的。
修缮主管吩咐工伕清扫和擦洗了佛堂,更换了佛顶上的黄色帐幔,新置了佛前的香台和拜垫。
佛头上方,在黄色帐幔的遮挡中,有个小阁。佛台左右两边,各有一道颜色深深的木质楼梯,先直上八九级,上去后向中间折,再等三五级,便走进小阁了。
为什么有这么个小阁呢?这是个什么小阁呢?藏经阁。
小阁不大,整体位于佛头后方,由于帐幔遮挡,在下面是看不见的。
小阁向后开了一道并不高却甚宽的窗子,透过道道竖立的棂孔,能看到树木,淡绿如云,悠然飘拂。
藏经阁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原来收藏的经卷竟然还有几函,摆放在窄窄的几案上。
武三妹在小阁上跑跑跳跳。她的身个儿恰好及到后窗中间。站在后窗下,不用弯腰,也不需踮脚,就看到景致了。
小三儿叫道:“蝴蝶,蝴蝶。二姐快看,快看。两只,两只。飞走了,飞走了。飞来了,飞来了。”
武遂没有走过去看蝴蝶,却忽然对母亲说道:“我不跟小三儿一起住那个大屋了,我要住在这个小阁上,讨清静。让小三儿跟你住吧。”
杨女士不由一愣,上下看看二妞武遂遂。
要求自己一个人住阁楼。想跟母亲和妹妹离开一点?
长大了?哦,跟母亲高低差不多了,身上该宽的地方宽起来了,该鼓的地方也鼓起来了,面色红润,能吃能睡……
杨女士微微地点点头,说:“好啊。好的。”
侍女在小阁上摆放了竹榻,绣褥,帐幔,灯几。
杨女士给了女儿一面镜子。
有意思的是,这是一面“对凤”镜。背面,两只瑞鸟,长翅勾连,绕着镜钮飞舞,旋转。
精铜铸就的正面,色彩微黑,光滑如水,把鉴之下,胜过静瓮沉影。
那时候,没有玻璃。欧洲有玻璃,做成罗马“大秦珠” ,拿来换取东方人的宝贝。当然东方人也拿他们的琉璃珠当宝贝。二氧化硅黑曜石,水晶,金,银,铜,古人都试着做镜子。
唐初以青铜为镜,贵贱适当。青铜是铜铅或铜锡合金,比纯铜好冶炼,硬度又高,磨洗之后,光可鉴人——干脆就拿来“鉴人” ,照着它,描眉画眼,整理鬓发了。
当然穷人家女儿没有镜子,她们照看水盆子里的自己。
武遂十分高兴,母亲将她当做大姑娘了。武小三呢,非常羡慕二姐。
都督府后,官邸之侧,宁谧的阁楼上,武遂有自己的闺房了。
摆设简单温馨,虽然不算豪奢,但盖大官人支持,还是拾掇出了些富家小姐的情调。
出于对佛的清静本色的考虑,任见先生实在不愿意让大姑娘武遂睡到佛的头顶,让佛沐浴在怪异的香气中。但武遂长大了,她自己要睡这里啊,杨大妈也同意过了呢。
佛堂西面有大树,后面也有大树,因此半掩映,半裸露,像首诗,禅诗。
白日,遂遂可以站在后窗,梳理心事。晚上缓步走到庭院,望月亮,数星星,培植遐想。
春天的夜晚。素净的绣榻。熄去了灯盏,武遂遂渐渐飘入梦境。她的梦境,粉红而柔软。
依稀是个女人,又依稀是个男人,性别难以捉摸。这个无性别的人,行事却无比深刻。
先是聊天,簇拥着,咕哝着,不知道说的什么,但全是亲热的话题。武遂周身像羽毛拂动,轻,而且痒,只期望它重一些,重一些,再重一些。
对方肯定使用了什么魔法,遂遂弄不清楚,只觉得肉身被慢慢点燃,轻快地燃烧,燃烧,难言的快慰,快慰,于是,羞涩地,满怀情愫地,呻吟着,朝对方身上靠,向对方怀里偎。
对方显然是个圣手,不停地搓巴粉嫩的姑娘,搓巴得娇喘连连,一声又一声,像小母狗的呻唤。香汗绵绵不绝,湿了颈项和颜面。
若只是这么在绣榻上卷动、缠绵,让遂遂由轻风拂动,到春雷微震,再渐渐收拢,渐渐平息,也就罢了,谁知剧情的发展不是这样。
对方铁了心要训示一个初生情怀的姑娘?
反正,地点变幻了。他们不在绣榻上了。在哪里?粟子田,半成熟的粟子,铺成了软毯。
不,不是粟子田,是茅草地,粟子田怎好适用?密集柔软、广阔无边、野性翻卷、呼啸鸣叫的茅草地。
温风旋动,愈来愈烈。
风真厉害,遂遂的衣服一件件地被吹掉了。洁白光滑、令人自傲的皮肤赤裸裸地展示开来。
略一低头,无意中看见胸前两面小小的旗帜,树立起来,宣战了。
那人的衣服也一件件地飞走了。
现在她是女性,他是男性?谁是女性,谁是男性?遂遂想弄清楚,冥冥之中,她尤其希望对手是个男性。
男人,雄健的男人,是茅草地里至高的猜想,和热切地需要。
然而,武遂越想弄清楚,越是弄不清楚。弄不清楚,没有影响,茅草地还是茅草地,演绎还是演绎。
又像是躺在海洋上。武遂展开自己,展开自己,尽可能地展开自己,接纳对方,口中由缓慢到急促地发出奇怪的颤栗的声音,手臂和双腿紧锁对方,让精壮有力、活泼不停的对方一步步、一次次地陷落、沉没。
整个过程仿若地震,渐渐起于地心深处的地震,引发海啸,涌动,鼓荡,动态的持续,加强,爆发,燃烧,久久不息,余音香甜。
不知回味了多长时辰,茅草地温风复起,全身皮肤渐渐有了感觉。
“真好,真好。”武遂遂喘息着说,“太好了。”
说着,继续承接着对方的拥抱,继续体味着对方身体各个部位传送过来的温暖。拥抱的力度,延续的情感,谐和着地震与海啸的余波,围裹着她。
大自然十分奇妙,经历了一场气候的热烈表演,你觉得它要恢复原态了,它却不,它又在积蓄云,又在积蓄雨,就是说,可能又要来一番新的云雨。
茅草,密集柔软,广阔无边,野性翻卷,呼啸鸣叫。
消除了衣物羁绊的武遂遂,快意地舞蹈,欢乐无以复加。
藏经阁下面,佛祖眯缝着眼,耳闻头顶上许多动静,持续连绵,嘟嘟囔囔地道:“什么真好,真好?什么太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