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武则天》第四十三章 醉翁之意不在齐

 

首都选择, 重中之重。

古代,没有汽车、飞机,没有电话、网络,一切全靠地奔,听说哪里“反”了,得派兵第一时间跑去收拾。

首都京师,若藏在旮旯里,首先你消息不灵,别人可能坐朝廷几个月了,你还没听说,其次你交通险远,调军布阵尚未完成,兴衰存亡已经发生。

所以北魏迁都中原已是必然的事情。

子侄们还小,拓跋宏觉得该调教了,得让他们先理解,先接受。召集起来,说:“朕想让你们渐渐地养成良好的习惯,受到优秀风气的熏陶,见识更加丰富的世界,但是长期居住在老北方,不挪窝,再遇上不懂礼仪的皇帝,你们净朝着墙哭脸了。”

拓跋宏说:“崤函帝宅,河洛王里。伊洛南北之中,乃天地氤氲,阴阳风雨之所交会。昔太祖神武应天,迁居平城。朕虽虚寡,幸属胜残之运,故欲移宅中原,肇成皇宇。”

洛阳“地处天下之中” ,西依秦岭,东接嵩岳,南有伊阙耸立,北有邙山屏障,从东周起,经东汉、曹魏、西晋诸朝,前后数百年,一直是京城所在。

只有迁都洛阳,才能更好的控制已被其征服的广大黄河流域地区。

只有定都于文化先进、经济发达的中原腹地,其权力才能更好的为居于中原的各民族所接受。

具体地说,拓跋王朝这个少数民族政权,只有迁都洛阳,才能慢慢显示和确立自己的正统地位。

鲜卑人出身马背,史上经常逐水草而迁徙,骨子里有“动”的因子。但定居平城已有百年,气候、环境和风土人情,早已习惯。

鲜卑贵族家业丰厚,社交错综。官员们打造好人际关系了,娱乐享受也都习惯了,迫使他们离开,迁往充满不确定因素的中原,他们能愿意吗?

迁都是个极具政治勇气的动作。要打破已经形成的旧平衡,不可避免地要遇到极大的阻力。

拓跋宏年轻有为,办事果断,既已决定,不肯罢休。

为尽可能减少阻力,拓跋宏精心导演了一出“外示南讨,意在谋迁”的活剧。

北魏太和十七年,公元493年,五月的一天,拓跋宏主持了一个特殊的朝会,商议讨伐南齐之事。

皇上先明确了观点:“伐齐行动,顺应天意。”然后让臣子们发言。

文武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说话。

拓跋宏他叔任城王拓跋澄憋不住,站出来反对了,说:“陛下承继大业,龙运正旺,为什么要发生这么大的变动呢?”

拓跋澄开端,很多人顺着他的话说。

拓跋宏被弄得面红耳赤,想要发作,又感不宜,只能压着气恼,宣布散朝。

拓跋宏闷闷不乐。论辈份,拓跋澄是叔父,论才干,拓跋澄能文能武,在王公大臣中,威望极高,说话很有影响力。他敢于代表皇亲勋臣出马反对,阻力势在不小。

倘若不能做通拓跋澄的思想工作,争取他的支持,其他人随着他反对下去,只怕难以出师,迁都之事终成泡影。

拓跋宏越想越觉得不能耽搁,于是急召拓跋澄进宫,恭敬地请坐,解释说:“今日朝会研究南伐之事,并非真要出师齐国,本意在于迁都洛阳。”

迁都之举,殊为不易。所以声张南伐,是因深知旧人怀土,多所不愿。

我朝拥有四海,日益强盛,但平城适于用武,难以实现文治。欲一统天下,应据有中原,移风易俗。具体措施,就是把朝廷政权迁到洛阳去。

拓跋宏信任和器重拓跋澄,把机密和盘相告,拓跋澄非常感动,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才好了。

拓跋宏以为拓跋澄心有顾忌,不敢直言,赶忙宽慰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你有什么意见,尽管直说,朕决不会怪罪的。”

拓跋澄终于想明白了,平抑一下情绪,字斟句酌,明确表态说:“陛下兴业良策,臣下惟有支持。”

任城王坚决支持了,皇上的决心更加不可动摇了。两人当下就大计进行了周密的商议。

春末夏初,拓跋宏下令于黄河上架起浮桥,为兵马南进做好交通准备。

六月半,要求青年人踊跃参军,投身战斗。

六月底,拓跋宏命太尉拓跋丕和广陵王拓跋羽留守平城,其余重要文武大臣、鲜卑权贵,一律携带家眷,随三十万步骑大军,离开平城,南下。

越朝南走,雨水越多。天气燠热,人众汗流浃背。

雨后行军,泥路水浆,艰难跋涉,军队、家眷叫苦连天。

队伍庞大,运动缓慢,八月底才过了黄河,到得洛阳,已入九月。

九月恰是洛阳的雨季。大雨连绵不止,城内四处积水。北魏将士疲惫不堪,行动备极不便。鲜卑贵族及其家眷,心中尤其苦恼。

对部下的情绪,拓跋宏故意装作视而不见。他冒着阵雨,兴致勃勃地在洛阳四处游览。昔日繁华都城,到处断墙颓垣。西晋王朝的宫殿,满目荆棘野草,荒凉凄惨。

走出西晋故殿,拓跋宏又专程参观位于城市东南的文化机构洛阳太学。

太学也已是断壁残垣,破败不堪。只有校园里阶梯教室门前的《石经》依然列队肃立。

当年观看和摹写者,一天到晚,你来我往,络绎不绝,而今冷落雨中,无人相顾。拓跋宏目睹石经,不免怅然。

拓跋宏暗下决心,一定要认真地重建洛阳,恢复这个泱泱大都的应有风貌。

在洛阳住了六天,老天阴雨连绵,没有丝毫放晴之意。

第七天一大早,拓跋宏命令吹号,集合部队。

部队根本没有休整过来,兵将们强打精神站在雨中。

拓跋宏身着戎装,跃马扬鞭,威武不减,要继续南征,下令先头部队:出发。

劳累不堪的将士们害怕跋涉,文武官员和他们的家眷更是叫苦不迭。

未吃过苦的鲜卑贵族们一声不吭地全都跪倒在拓跋宏马前的泥水里。

拓跋宏故作疑惑,问他们排队伏地是干什么:“南伐计划早已定下,朕亲率大军继续前进,莫非你们还有话要说?”

将士们哭道:“陛下御驾亲征,意在统一天下,臣等愿意效死尽力。可是目今天雨不止,道路泥泞,再往南走,定然愈加艰难……”

拓跋宏铁青着脸,毫不容情,高声道:“朕志在一统,早有明确指示,断无中途停废之理!”

大臣李冲和拓跋澄暗地里配合皇上演戏,有意要把冲突弄得更激烈一些,佯装气愤地说:“臣等不知陛下究竟要打一场怎样的战争,但有一肚子委屈和意见,既然陛下不听,我们都不要再提了,只有以死来做最后的请求吧。”

拓跋宏故作怒容,声色俱厉:“休想以死唬朕。怀疑成命,阻挠大事,是可忍孰不可忍。朕告诉你们:自讨苦吃,斧钺无情!”

大司马拓跋休带头痛哭,在地上跪着的所有官员都哭起来。一时间哭声大作,庞大军队,好像举哀送殡。

拓跋宏估摸着时机成熟了,便勒马收势,说道:“别哭了,听朕讲。此次兴师动众,劳民耗财,影响巨大。若这样半途而废,草草收兵,怎么给子孙后代做出榜样?

“我们拓跋鲜卑,肩负统一重任。现在,既然你们都不愿意南伐,那么,就抓住已到中原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定都洛阳,且待良机。这样,你们该不会反对了吧!”

满地大臣这才明白,皇上此次南伐,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齐,在乎立业中原洛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