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传》第八章 久别胜新婚
第八章 久别胜新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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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公元25年夏七月即大位,开启东汉王朝。
三十岁,汉光武帝,真正的三十而立。
登基就要封官,刘秀开始封了。以大将军吴汉为大司马,以野王令王梁为大司空,以邓禹为大司徒。
又封了些将军。耿弇,二十出头,最年轻,建威大将军,景丹,骠骑大将军,盖延,虎牙大将军,朱祐警卫有功,建义大将军。
邓禹征西未归,无法当面受封,刘秀遣使者执节去往军中,任命邓禹为大司徒。
制诏前将军禹:深执忠孝,与朕谋谟帷幄,决胜千里。斩将破军,功效尤著。今遣使授印绶,封司徒,食邑万户。敬之礼。
另外各地只要拜贺称臣,愿意接受领导的,刘秀都给发一顶官帽子。
汉宗室刘茂,有兵十多万,给刘秀发来贺信一件,刘秀封他为中山王。
高邑是个小地方,不能久留,刘秀君臣启程南行。
七月中旬,到了怀庆。怀庆,今天的沁阳,出山药的地方。
刘秀——汉光武帝派建威大将军耿弇率领精锐部队前驻荥阳,扼守要塞,廓清洛阳外围,再派大司马吴汉,率建义大将军朱祐、廷尉岑彭、执金吾贾复、扬化将军坚镡、右将军万修、骁骑将军刘植、积射将军侯进以及冯异、祭遵、王霸等十一位大将,围攻洛阳。
将军们带兵先行,刘秀的中央机关继续南进,到了河阳,老百姓都出来看热闹,地方官就组织他们高呼口号,拥军拥政。
占领了河东的大司徒邓禹,渡过黄河,直逼长安。然而,更始帝刘玄看不到危在旦夕的形势,忙于进行内讧和火并工作。
运筹军事,部署大战,刘秀的部队快速扩编,需要大量军粮和被服供应,这一切,均由河内太守寇恂“以辇车骊驾转输,前后不绝” 。
光武帝数次写信慰问寇恂,说:“我们老寇在全国解放战争中功比萧何,河内人民的贡献也是老大老大啊,代表中央表示感谢。”
寇恂的门生董崇建议寇恂说:“您此时占据大郡,功名卓著。但功名卓著的时候,也是小人谗言最多的时候。当今陛下所用将领,都是他姓刘的宗族昆弟,或者立有战功的将领,君侯当应谨慎一点啊。”
寇恂认为董崇说得有理,就写信给光武帝,称病不能料理太守之事,希望另任得力干部。
战争时期,军需是多大的事情啊,正在加强保障的紧要关头,根据地怎么突然软下来了呢?
刘秀亲到河内调研。
寇恂说:“战鼓催人,不想在地方上呆着,请求从军征战。”
刘秀说:“河内是我们最重要的郡邑,除了子翼你呀,没人能挑得起这副担子。河内的工作需要你,你不要离开河内。”
寇恂跪拜在地,数次请求,刘秀就是不允。
寇恂说:“侄儿寇张、外甥谷崇,年轻勇武,也各有骑兵若干,请陛下让他们做先锋,代我上前线吧。”
刘秀说:“这个很好,让寇张、谷崇跟着我吧。”遂以二人为偏将军。
寇恂不再辞职,河内军需物资的组织和供应又走上了正规,源源地运送到各个战场。
大司马吴汉,领着属下十一名将军,日夜攻打洛阳城。
弓弩、撞车、云梯,都用上了,然而洛阳不是一般的土围子,加之朱鲔在洛阳城内拼死相拒,攻一天,攻一天,岿然不动。
吴汉进不了洛阳,朱鲔也不敢出战,双方胶着中,旬月无变化。
而在赤眉军主帅大帐里,樊崇将军队分为三十个纵队,每纵队约万人,经过恶战,更始帝布局在长安附近的营垒全部溃散,樊崇攻入长安。
在长安守军散烟儿的时候,更始帝刘玄单骑出逃。
侍郎刘恭还真是个优秀奴才,他从赤眉军归降刘玄之后,一直毕恭毕敬,本家弟弟刘盆子作赤眉皇帝了,他仍然死死追随刘玄。
刘恭像狗似的寻找主子,追到渭水之滨,见到了刘玄。
君臣两人,抱头痛哭,踽踽前行。
恰有右都尉严本在附近巡逻,撞见刘玄,托辞说要“护驾” ,把刘玄弄进营中,押往高陵,秘密地监禁起来。
赤眉军未能俘获刘玄,总认为是撇下了一条祸根。
刘盆子的丞相徐宣起草文件,由御史大夫樊崇颁发,说刘玄若投降,将被封为长沙王,文件有效期二十天,二十天后,当作战犯对待。
刘玄在高陵,看到了招降文件,哭得鼻涕一条泪两行。然后带着奴才刘恭跪地请严本同意,去赤眉大营求降。
樊崇准令刘玄归降。
昔日的更始帝,成了今日的阶下囚。
与牛打交道、与牧儿相嬉戏的刘盆子,看到分散日久的哥哥刘恭跪地代刘玄苦苦求情,刚要开口免其罪过,先期投降的张卬、王匡愤恨中鼓动刘盆子杀掉刘玄,甚至挥刀舞剑,以相逼迫,刘盆子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最后还是赤眉军老头领樊崇开释了刘玄,让刘盆子封他为长沙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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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刘秀的大司马吴汉领着十一位大将,攻洛阳,不能克。
汉光武帝部署的洛阳解放战役,从夏天到秋天,已经两个多月,再耗下去,到冬天也进不了洛阳城,于是刘秀改变了策略。
岑彭,曾经当过朱鲔的校尉,刘秀遣使到前线,令其前往洛阳招降朱鲔。
吴汉让大军后撤,岑彭也不骑马,步行直达洛阳城下,要跟朱鲔对话。
朱鲔来到城头,岑彭抱拳相见,两人互相问好之后说,“你攻得好辛苦!”“你守得好辛苦!”
岑彭说:“想当初,我们的队伍才开张,本人执鞭侍从将军,蒙受提拔,常思报恩。更始已经完了,新帝平定燕、赵,尽有幽、冀之地,百姓归心,俊贤云集,天下形势早已变化了,公守着洛阳,在等待什么呢?不如速降,以为上策。”
朱鲔叹气说:“刘玄真是扶不起来的一抔臭屎,今日的下场也是他应得的。悔不该大司徒被害时,我参与了他的计谋,后来又谏刘玄,压制司隶校尉。自知罪过深重,不敢投降啊。”
岑彭说:“将军勿要急躁,待我报知光武帝。”遂辞别朱鲔,禀报刘秀。
刘秀笑道:“干革命事业,怎能计较个人恩怨。朱鲔若投降了,官职还可以保留,怎么会治他的罪?”
刘秀说完,指着滚滚东去的洛河,说:“你瞧着我发个誓。”
刘秀将身上的玉佩摘下来投进流水,意思是,说话不算话,像这块玉一样祭河。
岑彭又到洛阳城下,将拜见光武帝的全部情况相告。
朱鲔让人放下一条绳索,说:“你若说话算话,敢于承当,就顺着这条绳索上来。”
岑彭毫不犹豫地抓住绳索,快速地爬上了洛阳城头。
朱鲔说:“服了服了,降!”
朱鲔换了衣服,捆绑了自己,跟着岑彭,去光武帝在洛河边的大营帐里觐见。
光武帝不计前嫌,亲解其缚,赐座接待,说:“你交还了完整的洛阳城,让满城百姓免遭战争苦难,算是有功,我不会治你的罪的。”
刘秀让岑彭连夜护送朱鲔回洛阳城。
第二天早晨,阴云散去,天空格外晴朗。朱鲔大开洛阳城门,率领全城军士和百姓,举着五彩小旗子,出城接引光武帝的车驾入城。
公元25年,金秋十月,汉光武帝刘秀入洛阳,封朱鲔为扶沟侯,并拜作平狄将军。
刘秀驾幸洛阳南宫却非殿。这里曾经是刘邦设宴庆功的地方,刘秀觉得无比自豪。随后出来,视察洛阳宫城容貌。
洛阳虽经连年争战,但前朝帝王留下的城郭没有受到严重破坏,乍看上去依然高大巍峨,气势壮丽。
刘秀自己作为更始帝刘玄的司隶校尉,当初修建的郭墙,版筑夯迹,历历在目。
巡行了大半圈,回宫坐定,刘秀决意立都洛阳了。
洛阳城,宫殿巍峨,街道宽阔,但多年战争毕竟还是害处很大,导致生活萧条,物业凋敝,社会治安也相当糟糕。
尽管光武帝立都了,权威尚未树立起来。洛阳又一度成为天子脚下之地,政治统治实际上青黄不接。寇贼、强盗起五更搭黄昏地出没,劫财掠物,坑蒙拐骗,溜门撬锁,打架斗殴,很多。
自古以来,洛阳做惯了帝都,至不济也是陪都,经济发达,珍藏丰富,连年打仗,洛阳比之其他地方,内里还是十分丰厚的,藏着元气呢。
部队进洛阳后,流寇习气有所发作,将士们眼红这个大都市蕴藏着的金银财宝。
大多长官能够执行刘秀发布的律令规条,严管部下,不使其轻举妄动,但少数不行。
有个将军名叫萧广,松弛军规,放纵部属。他的兵士在背街小巷四处流窜,抢劫掳掠,奸淫妇女,深宅大院、店铺瓦肆,不时传出令人心悸的哭叫。
百姓十分惶恐,大白天的闭门不出,以至于街市冷清,行人稀少。
首善之都,天下瞩目,绝不应该是如此面貌,而应该是街市繁华,人烟阜盛,民心欢乐啊。
刘秀令侍御史杜诗主管洛阳治安。
杜诗,字君公,河内郡汲县人,自小就有管理才能,后来供职在郡府,以处事公平著称。奉了刘秀的诏令,带着人上街公干。
杜诗收集群众反映和控诉之后,找到萧广,向他宣读光武帝的诏文,令他严明军纪,约束将士。
萧广放纵部属,自己从中获得了大量好处,侍御史杜诗官位比他低得多,因此他表面上说皇上的指示坚决照办,杜诗走后,不以为意,依然如故。
乘乱发财,但要出现了带头的,随后便会有大量仿效的,一时间,洛阳城乌烟瘴气,怨声载道,百姓说新来这个刘秀跟其他土皇帝没有区别,甚至更糟。
杜诗先礼而后兵,这次带着羽林军,亲赴萧广营中,下令将萧广捆起来,押赴洛阳中心菜市场。
杜诗对着前来观看的黎民百姓,历数萧广“不遵法纪、侵害百姓、损坏军威”的罪行,宣布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杀了萧广之后,杜诗将案卷整理好,向光武帝汇报。
翌日,百官朝拜已毕,光武帝特别对杜诗提出表彰,称赞他执法如山,赐给他木戟一副,作为出巡时的尚方仪仗。
官员拥有木戟,如同王公之拥有斧钺,是地位和权威的标志。杜诗品级不高,侍御史得此殊荣,可见皇上对他的充分肯定。
杜诗谢恩出朝,巡逻洛阳城,愈加尽职尽责。每外出,鸣锣开道,举着圣赐木戟,神色肃然地端坐马上。
大街小巷,杜诗过处,骄兵悍将人人敬畏,不敢扰民了,寇贼强盗望风逃窜,不敢犯罪了,帝都洛阳,渐渐恢复秩序和繁荣了。
刘秀的汉光武帝做得比较稳了,即遣侍中傅俊去南阳迎接阴夫人,并征召妻哥阴识。
刘秀在兄长刘縯被内奸杀害的日子里,为了虎穴栖身不受怀疑,执雁聘得佳偶阴丽华。
阴丽华是刘秀念过太学后回到南阳,去姐姐家玩,由姐夫邓晨介绍的美人儿。在哥哥的热丧中,刘秀娶得阴丽华,亦悲亦喜。
后来刘秀奉刘玄之命行司隶校尉事,整修洛阳宫室,遂与阴夫人告别。阴夫人在校尉傅俊的护送下,与偏将军哥哥阴识归居南阳新野。
刘秀修葺洛阳宫室后,以大司马职务徇行河北,希望得到真定王刘扬的军队,接受了刘扬许配其甥女郭圣通的条件。
郭圣通虽不及阴丽华秀雅,却也别有风韵,况出身王家,有贤母风度。刘秀娶了郭圣通,由敬生爱,由爱生宠。
在千秋亭登帝位的日子,郭夫人为刘秀生了个儿子以为祝贺,就是大皇子刘强。
刘秀是与阴夫人新婚一个月分别的,漫长的等待过去,荣华富贵来了。
久别胜新婚。阴夫人来到洛阳,帝宫里立刻充满了柔情蜜意。
刘秀下诏册封阴丽华、郭圣通同为贵人。
家人当然都要接到洛阳了。刘秀遣使奔走各地,接来了叔父刘良一家;接来了侄儿刘章、刘兴;接来了大姐刘黄。
刘秀本有两兄、两姐、一妹。刘縯、刘仲两位哥哥与二姐刘元先已殉难,妹妹伯姬嫁李通做妻子,已居入卫尉府邸了。自舂陵起兵以来,四处飘零的一家人,总算欢聚在洛阳帝宫里。
刘秀先娶的阴丽华,所以在议立皇后的时候,考虑的是阴丽华。
可阴丽华雅性宽仁,说郭贵人已有子嗣,且人家出身高贵,坚决辞让。
于是,刘秀立郭圣通为皇后,立两岁的幼儿刘强为皇太子。
郭、阴两门姻亲也获得了分封。
郭皇后十七岁的弟弟郭况由黄门侍郎拜为侯爵。阴贵人的大哥阴识初至洛阳,拜为关都尉,封为阴乡侯。阴贵人的二哥阴兴,官为典将武骑。
刘秀追谥长兄刘縯为齐武王,二兄刘仲为鲁哀王,将叔父刘良、族父刘歙、族兄刘祉、族弟刘终皆封为王,两个侄子也封了王。
大姐刘黄封湖阳公主,二姐刘元追封新野公主,使其长子邓泛为吴房侯,以奉公主之祀,封妹伯姬为宁平公主,拜妹夫李通为大司农,封固始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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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汉代中国的西部战略要地,长安的赤眉军、刘盆子据守未稳,又面临着邓禹所率汉军的争夺。
刘盆子名为皇帝,实际上是个木偶,住长信宫,也不知道开会。
每次宴乐,赤眉军将帅们集中起来,没有一个听刘盆子的,还争言喧哗,互相吵架,拔出宝剑,“咣咣咣”地砍柱子,谁也不让谁。
京郊所属各郡县,迫于军令,进献牛酒慰劳,赤眉军各总队将士一哄而出,乱争乱抢,大出打手,时出人命。
没有军纪的兵士,“又数虏暴吏民,百姓保壁,由是皆复固守” 。
赤眉军变成了一支流氓军队,三辅吏民不堪其苦,觉得还是更始帝当天子时倒好一点,“皆怜更始” ,居然怀念起刘玄来。
由是,京郊郡县互相串联,暗中活动,打算结众去救出被赤眉军软禁在谢禄府里的长沙王刘玄,再让他干皇帝。
这时候,邓禹乘胜西进,军队很有纪律,不糟害老百姓,各村各寨都出来拥军,吏民“皆望风相携负以迎军,降者日以千数,众号百万。禹所止辄停车住节,以劳来之,父老童稚,垂发戴白,满其车下,莫不感悦,于是名震关西” 。
刘秀听到前线战报,数次作书,遣使者去邓禹军中,进行嘉奖。
西边的战事让人操心,眼下的洛阳百废待举,让人忧心。刘秀思来想去,还得强化干部队伍建设。
听说有个伏湛,特有名望,于是刘秀派豪华公车去请他到洛阳做官。
伏湛是琅琊郡东武县人,现在的山东诸城,字惠公,文化家庭出身,承继家学,收罗弟子数百人,官至平原太守。
后来天下动乱,四方起兵,伏湛不为形势所扰,一边做公务员,一边照旧课徒不废。
伏湛他老婆说:“你看现在乱成什么样子了,你带全家出城避避乱吧。”
伏太守说:“老百姓还都在城里呢,我们怎能逃跑。不但不能逃跑,还要维持良好的局面。”
伏湛的手下有个大力士,想借伏湛的名望起兵。伏湛憎恨其作为,将他抓起来斩了,并高悬头颅在城墙上示众。
由于伏湛严治地方,其他郡县兵匪厮杀,哀鸿遍野,惟平原一郡,辖区内十分清静,吏民安居如常。
伏湛欣然而来,谒见光武帝。
刘秀跟伏湛会谈之后,任命他为尚书,专管参照前朝旧制,典定司法条款。
伏湛是个学究,他认为:治国安邦最重要的不是制作法典条令,而是施行礼乐教化,进行思想政治教育,以使人心归善。
刘秀一听,觉得伏湛太有文德了,尚书有点小用,当宰相也没问题。
于是没几天提拔伏湛为大司直。由于大司徒邓禹西征关中,由伏湛行大司徒之职事。刘秀离开洛阳,则由伏湛临时镇守,主持朝廷工作。
富平地方军阀徐少,聚兵万余人,劫夺军粮,骚扰运输。光武帝派副将冯孝前往招安,徐少不降,发兵攻打,又打不赢,急切间无计可施。
徐少说:“我若归降,只愿降大司徒伏公。”
冯孝把情况汇报给光武帝,光武帝知道伏湛德高望重,为地方吏民所信服,说:“伏先生只好辛苦一趟了。”
伏湛出使到了平原郡,徐少顺顺当当归降了。
伏湛晓以大义,徐少伏地认罪,一同回到洛阳,谒见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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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禹率军向西前进,沿途黎民百姓都出来迎接,送鸡蛋慰问。
部下建议,趁着群众基础最好的时刻,赶快打长安吧。
邓禹不同意,说:“不可。我们在转战中,前进后退,都缺乏军需。赤眉刚刚破了长安,城中财富充实,其锋锐也未可挡也。但赤眉缺乏战略,粮食武器虽多,也难长期坚守。上郡、北地、安定,五谷牲畜很多,我们到那里休整,静观长安变化,择机图之最好。”
邓禹引军向北,所到之处,猛然出击,把赤眉的个个郡县守官都消灭了,西河太守也投降了。
长安三辅吏民满怀希望,期待汉军夺取政权,谁知他们走了,就又商量着营救刘玄,让刘玄复辟。
王匡、张卬相继向樊崇说知情况,樊崇把谢禄叫来,交代他乘机动手,杀死刘玄算了。
谢禄就部署了一番,邀刘玄同到郊外遛马。
马群受惊,把刘玄挤落下来,谢禄的亲信们装着搀扶,“缢杀之” 。
刘玄丧命于荒郊郊外,宛王刘赐从武关过来,护送刘玄夫人与刘玄的几个孩子到洛阳,拜伏在金殿下,请刘秀发落。
刘赐曾经向刘玄举荐刘秀执节河北、行大司马事,算有功的,现在又护送刘玄后裔到洛阳,光武帝说值得嘉奖,遂封刘赐为慎侯,将刘玄的后人也都封了封。
只是邓禹久不进兵,关中局势不定,光武帝着急,发敕令给邓禹,要他快点“镇慰西京,归定人心” 。
邓禹奉诏,遣建威将军邓寻、赤眉将军耿诉、军师将军左于,分别进攻长安外围各县,自己则带着军师韩歆、祭酒李春、程虑向北地郡集结,伺机动作。
说话已是腊月,樊崇在长乐宫置酒肉,列珍馐,设大宴,让刘盆子坐在正位,公卿们也都到了。
尚未坐定位子,又开始争功,喧哗吵闹,声如鼎沸。
其中一人起身离座,直接去刘盆子面前,拉过一卷竹简,以刀作笔,刻下自己的姓氏,欲留名史册。
其他人争相仿效,举着刀剑,抢夺竹册,把酒菜案子都挤翻了。
大司农杨音实在看不下去,怒目按剑,骂道:“在座大多是老同志,乱成这样像话吗?儿童嬉戏也没这么乱,都可杀掉。”
众人根本不服杨音,辩驳不止,刀剑都亮了出来。
外面的兵众看到机会,闯进会厅,争掠酒肉,大喝大嚼,乱杀乱砍。
刘盆子吓坏了,钻进后庭的床底下躲过这场灾难。
警卫团长诸葛稚领兵入内,格杀百余人,方才稳住局面。
宫廷内外,死尸横卧,刘盆子害怕得哭泣不休,夜间不敢独睡,藏进上观阁里,与黄门官同卧,不问外面事情。
没过几日,要春节了,樊崇又召集赤眉军各级将领,举行宴会。
刘恭怕兄弟遭到祸患,暗中叮嘱刘盆子乘机归还玺绶,教他辞让的方法。
殿堂上摆满了大瓮酒、大盘肉。樊崇请刘盆子坐上席。
刘盆子跟着哥哥刘恭,胆战心惊地登上了正殿。
刘恭首先开口,对众人说:“承蒙各位将军美意,让我弟弟做皇上,但他确实镇不住台子,惟请诸君省察。”
樊崇谢罪道:“上次混乱,都是我的过错,我未能约束部下,与皇上无涉。请皇上就座,开席受贺吧。”
刘恭反复声明刘盆子不会做皇帝,在场赤眉军诸将听得厌烦,等得焦躁,都发起脾气来,有个就厉声喝道:“我们立的天子,你来啰嗦什么,再乱说话,绝不容情了。”刘恭才惶恐地退下。
刘盆子很害怕,刚刚坐上御座,又赶紧下来,解下玺绶,以手掂着,伏在地面连续叩头说:“诸君尊立我为天子,我感谢诸君。可我实在、实在是干不了啊。如果大家非杀了我不可,我也不逃跑。可怜可怜我,让我退位吧,各位老大!”
刘盆子磕头求饶,哭得泪湿衣襟。
樊崇及会者数百人,竟又无所措起来。
樊崇说:“都怪俺们不懂规矩,有负陛下。请陛下升殿,开始宴会吧,从今以后,俺们再也不敢放纵了。”
樊崇语毕,扶起刘盆子,抱上御座,把玺绶重新挂到他脖子上。
刘盆子仍然哭泣不止,泪水鼻涕不断。
酒喝不成,樊崇只好把抽抽咽咽的刘盆子护送回宫,劝解半天。然后命各营严守纪律,市井变得有秩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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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光武帝对曾给予自己巨大支持的河内郡青眼有加,当上皇帝的头年腊月,就到河内视察。
刘秀到了河内后,遣使者去招降更始帝原先安插在河东的太守鲍永。
鲍永是上党人,其父鲍宣曾因不附王莽而遭诛。
鲍永年轻时亦被王莽派人追杀,幸得当时的上党太守苟谏保护,才免于一死。
国仇家恨迫使鲍永走上了反抗王莽政权的道路。他在上党郡为吏时,就常在太守苟谏面前表示自己反抗王莽的决心。
鲍永参加了绿林军,有些战功,被刘玄封为中阳侯,任为尚书仆射,“行大将军事,持节将兵,安集河东、并州、朔部,得自置偏稗,辄行军法” 。
鲍永十分忠诚于刘玄,刘玄败死于长安,他还不知道呢。
刘秀派人来招,鲍永惟恐受骗而背叛刘玄,便先将刘秀的使者囚禁起来,而后派人去长安打探消息。
当他确知刘玄已死后,又封存了大将军印绶,解散了军队,穿着平常的服装,仅带少数部下,到河内就降。
刘秀问鲍永的人马哪里去了,鲍永说:“我不愿意以人多势众来为自己谋求富贵,都把他们解散了。”
刘秀心说:“你这货色!本朕正在用人之际,你反把人给弄没有了。”
刘秀对鲍永很不满意。但鲍永本是刘玄的死党,既已归降,还能怎么要求他呢?
刘秀遣将攻打怀邑,今天的沁阳,怀邑守吏也是更始的死党,负城抵抗,攻拔不下。刘秀就让鲍永去招降。
刘秀说:“朕攻怀,已三日,不能下,这一带还是信服先生的,先生可否辛苦一趟,以故人之情,说其归附?”
鲍永愿意,刘秀就拜鲍永为谏议大夫。
鲍永不负所命,到怀邑就让守宰打开城门,归降了汉光武帝刘秀。
刘秀大喜,赏赐洛阳上好地段的房产给鲍永,鲍永固辞不受。
刘秀只好说:“咱们一起吃个饭吧。”于是,设佳肴,与鲍永对食,以表感谢。
正月,新春佳节时日,汉光武帝也跟平常一样,风尘仆仆,到各个郡邑巡察,安抚当地,任用贤良,洛阳周围,混乱的局面逐步稳定。
但刘秀的大司徒邓禹,治军打仗确实不咋地。占有上郡、北地、安定三郡后,要进攻长安了,自己发生了内讧。
积弩将军冯愔与车骑将军宗歆闹矛盾。他俩地位相等,彼此不服,以至于争权相攻,冯愔杀了宗歆,领兵反叛邓禹,西向天水而去。
邓禹无法遏止冯愔的叛逃,连忙派使者飞马驰奔洛阳,奏报刘秀。
刘秀问使者:“冯愔最亲信的人是谁?”
使者回答是护军黄防。
刘秀说:“你可回报大司徒,让他不必担忧,护军黄防会缚住冯愔的。”
使者应诺而去,刘秀派尚书宗广持节往关中行事。
宗广到关中半个月,军营中就传闻冯愔拥兵,是要杀泄密的黄防。黄防听说,先下手抓住了冯愔,押送给了宗广。
宗广把冯愔押回洛阳,缚交朝廷。
冯愔用膝盖一下一下挪到殿前,向光武帝刘秀谢罪,愿痛改前非,刘秀说:“赦免你了。”
却说赤眉军,流寇本性难易按捺,闭营自守没几天,见街头熙熙攘攘,推车载货,热闹异常,手又发痒,出营掠夺。一动百应,各营争先恐后地肆意抢劫,乌烟瘴气。
城中吏民怨声四起,眼见存粮已经快尽,邓禹的大军越来越近,赤眉军遂收拾尽了长安的珍宝,纵火烧毁宫室,套上马车拉着刘盆子,拔营西行,最终进入安定北部一带打游击。
邓禹未战而得长安,扎营屯兵,大飨将士,安抚百姓。
邓禹去高祖庙里,捡到了十一位先帝的神主,遣府掾以车送到洛阳。
汉光武帝在洛阳南宫的却非殿里,迎接了先祖的排位。然后阅读邓禹收复长安的喜讯,此时又传来大司马吴汉所率王梁、杜祐等九将军平定河右的捷报。
光武帝非常高兴,大封功臣,功大的封到四个县的地盘,位为列侯。
譬诸邓禹,被封为食四邑的梁侯,吴汉为食四邑的评侯,其他将领,三县、两县、一县不等。
封赏诏书曰:“人情得足,苦于放纵,快须臾之欲,忘慎罚之义。惟诸将业远功大,诚数传于无穷。宜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日慎一日,其显效未训,名籍未立者,朕将差而录之。”
博士丁恭劝谏道:“古来帝王封诸侯,地不过百里,强干弱枝,邦国大治,现在封诸侯四个县,不合古制,怕不利于社稷啊。”
刘秀笑道:“古之亡国,皆因无道。朕没听说过功臣地多而导致灭亡的。”
封赏之后,汉光武帝率领臣子到洛阳南郊,设坛祭天,然后,举土木,起高庙,建社稷祠。
真定王刘扬反感和嫉妒了。同为高祖九世孙,刘秀称帝,自己为何不可以呢?
论姻亲,刘秀还是自己的外甥女婿,长辈跪拜小辈,刘扬心里怎能平衡?
刘扬与个别亲信郡邑勾通,私下谋反。他脖子有病,长个大瘿,于是借着因由,诡造谶文,曰:“赤九之后,瘿扬为主。”
汉光武帝遣骑都尉陈副、游击将军邓隆征召刘扬。
刘扬紧闭城门,不予接纳。
刘秀有点发愁了,天下还没有真正平静,内争又起,真定王是皇后的姻亲,自己的外戚,天下人怎样看?不行,不祥的苗头必须掐灭在萌芽状态。
刘秀复遣前将军耿纯持节行赦令,出徇幽、冀一带,临行,秘密地对耿纯说:“刘扬谋反属实,定斩不赦。”
耿纯带着数百名吏士,与陈副、邓隆相会,去到真定,调查谋反之事,欲抓捕刘扬。
刘扬因耿纯的母亲出自真定刘氏宗族,认为耿纯不敢为难自己,根本没把这个钦差大臣放在眼里,遣使约耿纯来王府见面。
耿纯答复使者说:“奉帝命拜见王侯牧守,我不得擅自先行。如想会面,请到宾馆来。”
刘扬听了使臣的复述,决意去见耿纯。
刘扬弟弟刘让及从兄刘细,各拥兵万计,岂能怕你小小的耿纯不成?遂带兄弟二人以及王府官属,昂然前往宾馆。
耿纯毕恭毕敬地出门相迎。
刘扬兄弟以为耿纯惧怕他们,不再戒备,把兵士留在外面,轻身随耿纯入内。
耿纯谈笑风生,和刘扬周旋。待几重门关闭后,立即下令逮捕,数其谋反罪,当场诛杀之。
耿纯杀了刘扬,勒兵而出,悬首示众。真定震恐,无人敢动。
刘秀说:“刘扬谋反基本上算是未遂,念其征讨王郎有功,封其子刘德为真定王。”
耿纯回到洛阳,请命光武帝说:“目今天下略定,臣无所用志,情愿试治一郡,为朝廷尽力。”
光武帝大笑道:“你是立了武功,又欲修文呀!这正是朕心中所想,只可叹天下尚未最后平定啊。你做东郡太守吧,能够施展。”
东郡靠近帝都洛阳,在今洛阳东北一带,盗贼强人很多,境内并不安宁,耿纯主持工作,大刀阔斧,数月见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