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禹锡传》第十一章 受绁雄鹰仍欲展翅高飞

 

人生在世上,谁不怕老呢?其实我的境况和你一样,老眼昏花,百病缠身,读书成了难事,整日与药相伴。

但是,我们经历了种种荣辱沉浮,亲眼目睹了红尘众生的愚贤善恶,对人生也就有了更加清醒的体味。细思皆幸矣,下此便翛然。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不要说日到桑榆已是晚景了,你看,夕阳西下,那满天晚霞何等绚丽与灿烂啊。

 

28 分司洛阳

 

刘禹锡于唐文宗大和九年十二月抵达同州时,同州正在遭受百年不遇的特大旱灾——

四年已来,连遭旱损。闾阎凋擦,远近共知。臣顷任苏州之年,亦遭大水之后。

……今本部灾荒,物力困涸。乔为长吏,敢不竭诚?即须条疏,续具闻奏。

同州旱灾已经连续四年,百姓流离失所,饥寒交迫。

刘禹锡甫一到任,就把主要精力放在救灾上。并从朝廷争取到六万担救灾粮,宣布免收来年的青苗钱和其它征敛——

伏奉今月一日制书,以臣当州连年歉旱,特放开成元年夏青苗钱,并赐斛斗六万石,仰长吏逐急济用,不得非时量有抽敛于百姓者。

次年,唐文宗李昂正式改元“开成”,在这一年,刘禹锡治理同州中,“去其旧弊”,“严立新规,人知所措”,使“群情顿安” 。

刘禹锡的忧民之心,深为群众所悉,其救民之举,亦为世所称。

但刘禹锡在同州刺史任上不满一年,就患了足疾,为州务考虑,便向朝廷汇报,朝廷准其暂时回到长安养病和待命。

刘禹锡回到京师长安,情绪终得松弛了。他也才有机会施行亏欠多年的父爱,享受允郎和仑郎,以及孙儿孙女们的孝敬。

前两番回到久违的长安,游玄都观赋诗,惹来连绵几十载的人生麻烦。这番回归,他总算成熟了,十二分低调。

再低调,朋友们还是要来往的,还是要诗酒相与的。

其他朋友倒也罢了,偏偏有前相李逢吉的宴请,刘禹锡本不该去的,却去了。

李逢吉曾经是李宗闵和牛僧孺敬重的人物,也就是说,是跟李德裕、裴度、李绅的“李党”相对立的“牛党”的重要官僚,但刘禹锡又知道李逢吉跟牛僧孺之间矛盾日久,同时也出于礼貌和缓和僚友关系等考虑,接受了李逢吉的宴请。

其实李逢吉的口碑并不好,作威作福是出了名的。

李逢吉通知,难得金秋欢会,凡前来出席的僚友都要携带爱妾,以祝酒兴。

刘禹锡是把自己的爱妓乙姝儿二世当妻子对待的,非常喜爱,二人也非常恩爱,自然要带上她了。

这天,李逢吉的筵宴设在其府内前厅,刘禹锡携带爱妓乙姝儿二世一到,光艳照人,满座惊奇。

李逢吉一看,天哪,这才叫做貌若天仙,自己四十多个姬妾无一可比,便动起了心思。

李逢吉退进内堂,传令下人,让所有前来的僚友姬妾进内问好,由他亲自审容。

当乙姝儿二世进入内堂之后,李逢吉忽然传话说自己病了,问好活动停止,并让众人散席。

接着,堂门一关,乙姝儿二世自然也不再放出来了。

面对突发变故,众人“倾都惊异,无敢言者”,没有人敢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刘禹锡被弄得计无所出,惶然吞声……

艰难地捱到第二天,刘禹锡和要好的几位朋友一齐去见李逢吉,自然是希望他放还乙姝儿二世。但李逢吉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一字不提昨日之事。

刘禹锡和朋友们无可奈何,叹息离去。

依刘禹锡原先的脾性,是不会就此偃旗息鼓的,但他此番路过长安,确实不想多事,为家妓跟李逢吉闹翻,舆论也会认为不值。

可是,满肚子愤懑,确实无处发泄,怎么办?权且寄意笔端吧,一口气作了四首诗——

玉钗重合两无缘,鱼在深潭鹤在天。得意紫鸾休舞镜,能言青鸟罢衔牋。金盆已覆难收水,玉轸长抛不续舷。若向蘼芜山下过,遥将红泪洒穷泉。

鸾飞远树楱何处,凤得新巢有去心。红壁尚留香漠漠,碧云初断信沉沉。情知点污投泯玉,犹自经营买笑金。从此山头似人石,丈夫形状泪痕深。

旧曾行处偏寻看,虽是生离死一般。买笑树边花已老,画眉窗下月犹残。云藏巫峡音容断,路隔星桥过往难。莫怪诗成无泪滴,尽倾东海也须乾。

三山不见海沉沉,岂有仙踪更可寻。青鸟去时云路断,姮娥归处月宫深。纱窗遥想春相忆,书幌谁怜夜独吟!料得夜来天上镜,只应偏照两人心。

又日,他将这四首诗送给李逢吉,希望李逢吉看在“感情”的份上,还回乙姝儿二世。

岂知李逢吉读后,连称“好诗”、“好诗”,之后便完了。

乙姝儿二世则“候门一入深似海”,再也没有露面之日了……

唐文宗开成元年的秋天,刘禹锡人生中的一个新阶段开始了——被迁为太子宾客,分司东都。

真正地归回故乡了,家要搬到洛阳了。

长子刘咸允为官在任,次子刘同,即刘广异,亦即仑郎,携家带口随父亲东归洛阳都昌里。

东都留守裴度特设大规模酒宴欢迎刘禹锡,为刘禹锡接风洗尘。

白居易最为高兴,即席赋《喜梦得自冯翊归洛兼呈令公》诗,作为欢迎辞——

上客新从左辅回,高阳兴助洛阳才。已将四海声名去,又占三春风景来。甲子等头怜共老,文章敌手莫相猜。邹枚未用争诗酒,且饮梁王贺喜杯。

人生进入老年,所有的壮志雄心都该收起来了。又回到了洛阳,放心开怀地跟朋友们联句唱和吧。

刘禹锡当即以《自左冯归洛下酬乐天兼呈裴令公》诗作答——

新恩通籍在龙楼,分务神都近旧丘。自有园公紫芝侣,仍追少傅赤松游。华林霜叶红霞晚,伊水晴光碧玉秋。更接东山文酒会,始知江左未风流。

洛阳晚秋,红霞霜叶,老人相聚的“文酒会”,气氛欢快。

“时宾行四人,尽在洛中”,分司闲官、避世贤者,绕于令公裴度周围,纵是东晋名士,如江左风流宰相谢安者,又哪里可及呢?

刘禹锡到洛阳时节,裴度别墅里新建绿野堂竣成,他与白居易应邀赴宴,同洛阳诸公奉和联句,诗酒相娱。

裴度的宅邸在集贤里,别墅则建在郊外午桥庄。

午桥庄别墅,花木万株,水贯期间,漓分脉引,映带左右。裴度于视事之隙,以诗酒琴书自娱,同洛中名士,三朋四友,酣宴终日,高歌放言,好不快慰——

蔼蔼鼎门外,澄澄洛水湾。堂皇临绿野,坐卧看青山。

位极却忘贵,功成欲爱闲。官名司管籥,心术去机关。禁苑凌晨出,园花及露攀。池塘鱼拨剌,竹径鸟绵蛮。

志在安潇洒,尝经历险艰。高情方造适,众意望征还。好客交珠履,华筵舞玉颜。无因随贺燕,翔集画梁间。

这年,刘禹锡编订了自己在汝州和洛阳期间的诗歌集子《汝洛集》。

“李党”魁首李德裕大和八年罢相后屡遭贬黜,今年七月才开始转运,先迁太子宾客,三个月后又任检校户部尚书,兼任浙西观察使。

李德裕在洛阳的别墅叫做平泉山庄,乃是洛阳山水极佳之处,李德裕数次邀刘禹锡到山庄,泛舟话旧——

巩树烟月上,清光含碧流。且无三已色,犹泛五湖舟。鹏息风还起,凤归林正秋。虽攀小山桂,此地不淹留。

家山见初月,林壑悄无尘。幽境此何夕,清光如为人。潭空破镜入,风动翠蛾嚬。会向琐窗望,追思伊洛滨。

白居易是朋友中比较讲究养生的一位,他虽嗜酒一生,老来却能常常成月斋戒,只动香茶,让刘禹锡羡慕——

常修清净去繁华,人识王城长者家。案上香烟铺贝叶,佛前灯焰透莲花。持斋已满招闲客,理曲先闻命小娃。明日若过方丈室,还应问为法来邪。

一月道场斋戒满,今朝华幄管弦迎。衔杯本自多狂态,事佛无妨有佞名。酒力半酣愁已散,文锋未钝老犹争。平阳不独容宾醉,听取喧呼吏舍声。

刘禹锡唱和最多的,还有令狐楚。

令狐楚不在洛阳,但诗文相寄最为勤快,使得刘禹锡这个时期的闲适诗,不惟数量大增,声望也远超东都地域,直达长安周边……

其实,白居易的酒是停不掉的。

不久,白居易在裴度的酒会上,即席作《对酒劝令公开春游宴》诗,提议裴度,在次年春天再举行一次盛大的“文酒高会”——

时泰岁丰无事日,功成名遂自由身。前头更有忘忧日,向上应无快活人。自去年来多事故,从今日去少交亲。宜须数数谋欢会,好作开成第二春。

刘禹锡作《酬乐天请裴令公开春加宴》诗表示附和——

高名大位能兼有,恣意遨游是特恩。二室烟霞成步障,三川风物是家园。晨窥苑树韶光动,晚度河桥春思繁。弦管常调客常满,但逢花处即开樽。

裴令公屡建功勋于朝庭,在相位上也曾广受尊崇,但在宦官当道、“党争”连绵的年头,他前些年不断受到排挤,终至让官出朝,年事高迈犹得外任,再加他与白居易有着同样的志趣——得乐且乐,得游且游,由是,他欣然表示同意。

光是鼓动起裴令公还不行,在这个达官贵人众多的东都,要想成就一项大型娱乐活动,还得有河南府尹李待价牵头才好,于是白居易又致诗李府尹——

春色有时尽,公门终日忙。两衙但不阙,一醉亦何妨?芳树花团雪,衰公鬓扑霜。知君倚年少,未苦惜春光。

白居易提醒李府尹:“你不要以为自己年轻一些,就不知赏游这大好春光啊。希望你带带头,闹闹春,才不枉了东都一任哪。”

古时以来,形成一种民俗,即在阴历三月上已日,到水边嬉游,泛舟赏景,饮酒取乐,以消除不祥,这叫做“祓禊”,或曰“修禊”。白居易所倡即此。

唐文宗李昂开成二年三月初三,禊事吉日,春光明媚,燕飞草绿。

河南府尹李待价,邀请文人雅士及东都官贵齐集洛水,游宴赋诗。

李府尹和少尹李道枢清晨时分就来到天津桥畔的斗亭之下,迎接前来修禊的客人们。

这次修禊活动的首倡者白居易最热心,在他的门婿谈弘漠的陪同下,携带五六名妩媚的家伎,最早到达斗亭。

李府尹为祓禊请来了十四位嘉宾,他们是:东都留守、中书令裴度,太子少傅白居易,太子宾客刘禹锡、肖籍、李仍叔,前中书舍人郑居中,国子司业裴恽,河南府少尹李道枢,仓部郎中崔晋,司封员外郎张可绩,驾部员外郎卢言,虞部员外郎苗谙,和州刺史裴俦,淄州刺史裴洽,检校礼部员外郎杨鲁士和四门博士、白居易的门婿谈弘漠。

嘉宾们被簇拥着登上富丽堂皇的官船。

李府尹招来的许多艳丽的舞女,加上贵客们各自携带的随身歌伎,将偌大官船妆点得花团锦簇。

其他修禊的游人无不艳羡。

洛水两岸黎民百姓也停下春耕,来瞧排场。

在波光粼粼的洛水之上,官船载着高官显贵和花枝招展的舞女歌伎,缓缓地逆水行进, 驶离斗亭,缓缓西行,到杨子渡,靠岸小歇,歌舞一番,复又逆水行动。

近午天,花船到达魏王渡。

嘉宾们在红男绿女簇拥之中,自魏王渡下船,渐渐走到天津桥,登临桥上,尽兴游赏洛水两岸的烂漫春光。

天津桥观光完毕,早有僮仆在船上摆好酒食,嘉宾们回到船上,欢宴即始。

歌伎们绕着嘉宾的座席,尽情舞蹈歌唱。

一时间红腰旋转,素袖漫飞,金钿闪耀,簪袂交错——

六么水调家家唱,白雪梅花处处吹。古歌旧曲君休听,听取新翻杨柳枝。

陶令门前,四五棵悠闲的柳树,亚夫营里,百千条婀娜的柳丝。它们哪里比得上东都洛阳,新正二月,满枝嫩绿鹅黄,掩映着天津桥,铺展到定鼎台。

白雪花繁空扑地,绿丝条弱不胜莺。依依袅袅,复又青葱,无限生机,招引春风。

红板江桥青酒旗,馆娃宫暖日斜时。可怜雨歇风雨定,万树千条各自垂。

苏州杨柳任君夸,更有钱塘胜馆娃。若解多情寻小小,绿杨深处是苏家。

苏家小女旧知名,杨柳风前别有情。剥条盘作银环样,卷叶吹为玉笛声。叶含浓露如啼眼,枝袅轻风似舞腰。小树不禁攀折苦,乞君留取两三条。

人言柳叶似愁眉,更有愁肠似柳丝。柳丝挽断肠牵断,彼此应无续得期。

白居易的家伎,金口樊素歌声委婉动听,细腰小蛮舞姿摇曳多情,领尽万端风骚,直使嘉宾、看客欢声雷动。

樊素、小蛮的领衔歌舞使刘禹锡油然想起乙姝儿和乙姝儿二世,两个深藏在他心底的美人儿似乎都走了出来,在眼前舞蹈,歌唱,直使得他长时间垂首闭目,难以自拔……

俱往矣,俱往矣!

人生到得如今境地,夫复何思,夫复何想?

且进酒,且进酒,且进酒吧!

洛水两岸,春风和煦,细柳嫩枝,千丝万缕,随风起舞。

悦目美景,直达定鼎台口的五凤楼。

舞蹈歌唱,醉了嘉宾,醉了游人,醉了两岸柳,一河水。

裴度和众嘉宾,一边饮酒,一边作诗。

裴令公首赋一章,铿然玉振。继而诸位文士举酒挥毫,各奉和十二韵。众嘉宾不住叫好。

刘禹锡在这艘禊饮官船上记盛云——

洛下今修禊,群贤胜会稽。盛筵陪玉铉,通籍尽金闺。

波上神仙妓,岸傍桃李蹊。水嬉如鹭振,歌响杂莺啼。历览风光好,沿洄意思迷。棹歌能俪曲,墨客竞分题。

翠幄连云起,香车向道齐。人夸绫步障,马惜锦障泥。尘暗宫墙外,霞明苑树西。舟形随鹢转,桥影与虹低。川色晴犹远,乌声暮欲栖。唯余踏青伴,待月魏王堤。

这一天,不惟来洛水两岸修禊的不少,黎民百姓引颈观瞻的更多,两岸排成了层层人墙。他们都被这艘官船上的情景所吸引,热望着浓烈如画的场面,氤氲若仙的气象。

洛滨狂欢夜以继日,直到天黑,直到夜深,归何需烛火,月儿已高高挂在五凤楼西边的夜空上了……

禊事之后,意犹未尽,旬日后裴度又邀请刘禹锡、白居易赴宴。

“予自到洛中,与乐天为文酒之会,时时构咏,乐不可支,则慨然共忆梦得,而梦得亦分司至止,欢惬可知,因为联句”——

裴度先吟道:“成周文酒会,吾友胜邹枚。唯忆刘夫子,而今又到来。”

白居易接着吟道:“欲迎先倒屣,亦坐便倾杯。饮许伯伦户,诗推公干才。”

“伯伦”即西晋竹林七贤之一刘伶。刘伶嗜酒善饮,以《酒德颂》著称。白居易把刘禹锡与刘伶相比,可见刘禹锡之豪量不凡。

“公干”即建安七子之一刘桢,其人其诗“真骨凌霜,高风跨俗”。白居易把刘禹锡的人品诗风与刘桢相比,也属恰如其分之喻。

刘禹锡吟道:“洪炉思哲匠,大厦要群材。它日登龙路,应知免暴鳃……”

刘禹锡和白居易敬重裴度,刘禹锡把裴度比作哲匠,发现和培养人才最需要哲学的眼光,而裴度最善于珍惜人才。

刘禹锡老骥伏枥,不惧衰颓,又希望裴度有朝一日重新出山,自己也好重展报国宏愿。

心强,志壮,身体却不争气。

夏天起,刘禹锡便开始断断续续地患病了。

 

29 壮赋金秋

 

刘禹锡身体不佳时,升任户部侍郎的李代价遣人探望,并赠送药物——

隐几支颐对落晖,故人书信到柴扉。周南留滞商山老,星象如今属少微。

唐文宗开成二年五月,牛僧孺接替裴度任东都留守,刘禹锡仍为太子宾客,分司东都。两人便有一些接触的机会。

牛僧孺称刘禹锡、白居易为“诗豪”、“诗仙”,因而他们的关系堪称“诗酒之侣”。

刘禹锡写给牛僧孺的诗,既有应酬的内容,也有讽刺的言语。

牛僧孺嗜石,“石有族,聚太湖为甲,……今公之所嗜者甲也。先是,公之僚吏,多镇守江湖,知公之心,惟石是好,乃钩深致远,献瑰纳奇。四五年间,纍纍而至。公于此物,独不廉让。东第南墅,列而置之。”

牛僧孺从遥远的南方,想方设法挑选太湖石,运送到洛阳。

向东都第一长官牛僧孺献媚者,也大有人在。

为了搜求,运送太湖石而劳师动众,弄得一州不安宁,耗费民脂民膏,州官却因此可以升迁。

刘禹锡见不得哈权媚贵的干法,他所为《和牛相公题姑苏所寄太湖石,兼寄李苏州》诗,言语尽管堂皇,讽刺意味却深蕴其内——

震泽生奇石,沉潜得地灵。初辞水府出,犹带龙宫腥。发自江湖国,来荣卿相庭。

从风夏云势,上汉古查形。拂拭鱼鳞见,铿锵玉韵聆。烟波含宿润,苔藓助新青。嵌穴胡雏貌,纤铓虫篆铭。孱颜傲林薄,飞动向雷霆。

烦热近还散,余酲见便醒。凡禽不敢息,浮壒莫能停。静称垂松盖,鲜宜映鹤翎。

忘忧常目击,素尚与心冥。眇小欺湘燕,团圆笑落星。徒然想融结,安可测年龄。采取询乡耋,搜求按旧经。垂钩入空隙,隔浪动晶荧。

有获人争贺,欢谣众共听。一州惊阅宝,千里远扬舲。

睹物洛阳陌,怀人吴御亭。寄言垂天翼,早晚起沧溟……

李宗闵、牛僧孺结成朋党,排斥异已,裴度和刘禹锡等人正是被他们徘挤出朝的。

现在,牛僧孺成了东都长官,不断与刘禹锡唱和,刘禹锡在诗句中,对李宗闵、牛僧孺结党的态度在委婉中是忍不住要有表示的——

金火交争正抑扬,萧萧飞雨助清商。晓看纨扇恩情薄,夜觉纱灯刻数长。树上早蝉才发响,庭中百草已无光。当年富贵亦惆怅,何况悲翁发似霜!

因为裴度和刘禹锡等人被徘挤出朝的主要责任人是李宗闵,故而刘禹锡与牛僧孺的关系又十分微妙——

官曹崇重难频入,第宅清闲且独行。阶蚁相逢如偶语,园蜂速去恐违程。人于红药唯看色,莺到垂杨不惜声。东洛池台怨抛掷,移文非久会应成。

实在无法隐晦地表达自己的思想的时候,刘禹锡就只在景物描写方面做功夫——

城外园林初夏天,就中野趣在西偏。蔷薇乱发多临水,鸂鶒双游不避船。水底远山云似雪,桥边平岸草如烟。白家唯有杯觞兴,欲把头盘打少年……

退居洛阳的刘禹锡,有时禁不住也痛饮一场。

某日稍过,身体不适,忽然想起白居易有六班茶,或若有效?于是遣童仆执友人所馈菊花酱和萝卜醋,换取白居易的六班茶二囊,试试也好啊。

白居易回话说:“梦得深通医理,偶有微醉,醒之不难。六班茶予友品赏,乐天之快事也。如何要菊花酱和萝卜醋交换呢?”

刘禹锡跟白居易的交往与唱和最多,之外便是令狐楚了。

刘禹锡和令狐楚的友谊可以追溯到唐德宗李适贞元年间,那时他们就以文章相往来。

“永贞革新”失败后,刘禹锡长期遭贬,而令狐楚却官运亨通,友谊渐渐淡化了。

唐宪宗元和十五年,令狐楚被穆宗贬谪,由西京赴衡州途中,经过洛阳,曾与正在洛阳丁母忧的刘禹锡会面。当时两人都流了眼泪,“输写蕴积,相视泫然”。

眼泪不一样。刘禹锡痛苦,十四年无罪被贬,朋友也抛弃了自己;令狐楚惭愧,热衷做官,怕受牵连,十四年间,抛弃了朋友。

不管怎么说,那年的会面使刘禹锡与令狐楚恢复了友谊。

其后,“虽穷达异趣,而音英同域,故相遇甚欢。其会面必抒怀,其离居必寄兴,重酬累赠”……

如今刘禹锡分司东都,令狐楚任山南西道节度使,唱和更为频繁。或叙述友情,或描写景物,多数格调清新,笔致雅谑,用意诙谐,耐人寻味——

楼下芳园最占春,年年结侣采花频。繁霜一夜相撩治,不似佳人似老人。

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福祸,令狐楚突然卒于任上。

刘禹锡十分悲痛,作诗哭之。

开成三年,唐文宗有意置诗学士。

“唐文宗好五言诗,品格与肃、代、宪宗同,而古调尤清峻。”

当时学士中有荐人姓名者,宰相杨嗣复曰:“今之能诗,无若宾客分司刘禹锡。”

李珏等官僚反对诗学士之置,此事不了了之。

朝廷也不打算起用刘禹锡,但又给他加了一些虚职。开成四年,改秘书监分司,仍兼太子宾客。

开成五年正月,文宗驾崩,武宗李炎即位,改年号会昌。

唐武宗会昌元年春天,刘禹锡加官检校礼部尚书,仍兼太子宾客。

唐武宗李炎即位后,经过几度起落的李德裕再次入居相位,并取得武宗的信任。

这年冬天年,刘禹锡读到了李德裕写的《秋声赋》和吏部尚书王起的和作。

李德裕在《秋声赋》序中说:“况余百龄过半,承明三入;发已皓白,清秋可悲。”

赋中感叹时光流逝,刘禹锡感触很深。

刘禹锡因之也写了一篇《秋声赋》,其自序云:

相国中山公赋《秋声》,以属天官太常伯,唱和俱绝。然皆得时行道之余兴,犹有光阴之叹,况伊郁老病者乎?吟之斐然,以寄孤愤。

李德裕虽曾被长期排挤,但至武宗朝,总算获得了施展抱负的时机。

刘禹锡坎坷一生,卒无所遇,衰老多病,闲居洛阳,空怀济世安民之志,抚今追昔,孤愤难平。

尽管如此,他在《秋声赋》中还是抒发了与“清秋可悲”迥然不同的感情,以打消李德裕的迟暮之悲,劝其振作精神,奋发有为——

碧天如水兮,窅窅悠悠;百虫迎暮兮,万叶吟秋。

蓝天有如清澈之水,遥远深幽,田野百虫迎来岁暮,万叶也在吟唱寒秋。

欲辞林而萧飒,潜命侣以啁啾。送将归兮临水,非吾土兮登楼。晚枝多露蝉之思,夕蔓起寒蜩之愁。

林中枯叶瑟瑟作响,昆虫声声凄凉忧愁,将归之人濒临江边,遥望故乡登上高楼。

晚秋树林,蝉鸣声声,牵惹旅人乡愁,黄昏蔓草,寒蝉哀吟,几多离愁,拥上心头。

至若松竹含韵,梧楸早脱。惊绮疏之晓吹,堕碧砌之凉月。

苍松翠竹,在风中摇曳,梧桐楸树,叶子凋谢,晓风破窗,阵阵凄寒,月色清凉,漫上碧阶。

念塞外之征行,顾闺中之骚屑。夜蛩鸣兮机杼促,朔雁叫兮音书绝。远杵续兮何泠泠,虚窗静兮空切切。如吟如啸,非竹非丝,当自然之宫徵,动终岁之别离。

想念塞外征人艰辛,独守空闺,谁来慰藉?蟋蟀鸣叫,机杼声声,长空雁叫,书信断绝。

河水清清,捣衣声声,虚窗寂静,空空切切,如吟如啸,非竹非丝,触动别离的情结。

废井苔合,荒园露滋。草苍苍兮人寂寂,树槭槭兮虫咿咿。

废井边,青苔已布,满荒园中,到处是露滴,凉叶在初秋时凋落,秋虫在寒夜里咿咿。

则有安石风流,巨源多可,平六符而佐主,施九流而自我。犹复感阴虫之鸣轩,叹凉叶之初堕。异宋玉之悲伤,觉潘郎之幺么。

纵有谢安潇洒风度,山涛之平和才气,只不过是小小秋虫,在窗前,鸣叫唧唧。

纵有辅佐君王良策,九派之学说造诣,只不过是片片树叶,在深秋,凋落成泥。

嗟乎!骥伏枥而已老,鹰在鞴而有情。聆朔风而心动,盼天籁而神惊。力将痑兮足受绁,犹奋迅于秋声。

可悲啊!千里马虽雄心不已,却已经老态龙钟,小苍鹰虽未及腾空,却充满搏击之情。

听到秋风呼啸山野,我便会怦然心动,看到秋色苍茫浩荡,我便会精神振作。

我的力气将用尽了,脚上还绑着丝绳,我还在奋力向前,只因这凛冽秋声!

刘禹锡,是有病的老骥,但仍想着驰骋千里。

刘禹锡,是受绁的雄鹰,但仍想着展翅高飞。

他永远怀抱着对生活的热爱和激情,他永远不会屈服于命运的压力,他的生命充满活力,他的赋辞乐观向上,确乎是一阙激情昂扬的金秋之歌。

唐武宗李炎会昌二年,刘禹锡七十一岁,老年疾病,看书、行动多有不便,然而他并不认输。

同庚同僚的白居易,面对桑榆晚景,难免消极、悲观,差遣家僮送来《咏老赠梦得》一首。

与君俱老矣,自问老何如?眼睛发涩啊,天未黑日未暮,就先躺上床了,早晨起床,只是慵懒,头也不想梳理。偶尔扶杖出去走走,尽日都在闭门闲居。

再好的镜子也懒得相照,小字的书籍一概看不成了。情於故人重,迹共少年疏。唯是闲谈兴,相逢尚有余。

梦得的不服老劲头被激发出来,回赠《酬乐天咏老见示》,不亚于当年扬州“病树前头万木春”的沉郁豪放。

人生在世上,谁不怕老呢?其实我的境况和你一样,老眼昏花,百病缠身,读书成了难事,整日与药相伴。

但是,我们经历了种种荣辱沉浮,亲眼目睹了红尘众生的愚贤善恶,对人生也就有了更加清醒的体味。细思皆幸矣,下此便翛然。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不要说日到桑榆已是晚景了,你看,夕阳西下,那满天晚霞何等绚丽与灿烂啊。

白居易读了老友的回赠诗句,叹说:“还是梦得!豁达乐观、积极进取,乐天不及也。”

于是,白居易的诗情再度高涨,感情世界因为希望重燃也再度丰富起来,与诗友们诗酒宴游也顾不上休息了。

早春时节,白居易邀刘禹锡、裴度和王起四人饮宴,作寒食节酬唱——

黄昏惨惨雪霏霏,白首相欢醉不归。四个老人三百岁,人间此会亦应稀。裴度年九十余,王起八十余,乐天与梦得俱七十,合三百余岁,可谓希有之会也。

自然规律无可抗拒,春去夏来,刘禹锡感到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开始撰写《子刘子自传》。

《子刘子自传》是一篇特殊的自传,全文不过九百字,中间却用了三分之一的篇幅来写“永贞革新”的核心人物王叔文——

子刘子,名禹锡,字梦得。七代祖亮,事北朝为冀州刺史散骑常侍,遇迁都洛阳,为北部都昌里人。

世为儒而仕,坟墓在洛阳北山,其后地狭不可依,乃葬荥阳之檀山原。由大王父已还,一昭一穆如平生。曾祖凯,官至博州刺史。

祖锽,由洛阳主簿察视行马外事,岁满,转殿中丞、侍御史,赠尚书祠部郎中。

父讳绪,亦以儒学,天宝末应进士,遂及大乱,举族东迁,以违患难,因为东诸侯所用,后为浙西从事。本府就加盐铁副使,遂转殿中,主务于埇桥。其后罢归浙右,至扬州,遇疾不讳。

小子承夙训,禀遗教,眇然一身,奉尊夫人不敢殒灭。后忝登朝,或领郡,蒙恩泽,先府君累赠至吏部尚书,先太君卢氏由彭城县太君赠至范阳郡太夫人。

初,禹锡既冠,举进士,一幸而中试。间岁,又以文登吏部取士科,授太子校书。官司间旷,得以请告奉温凊。是时少年,名浮于实,士林荣之。

及丁先尚书忧,迫礼不死,因成痼疾。既免丧,相国扬州节度使杜公领徐泗,素相知,遂请为掌书记。

捧檄入告,太夫人曰:“吾不乐江淮间,汝宜谋之于始。”因白丞相以请,曰:“诺。”居数月而罢徐泗,而河路犹艰难,遂改为扬州掌书记。涉二年而道无虞,前约乃行,调补京兆渭南主簿。明年冬,擢为监察御史。

贞元二十一年春,德宗新弃天下,东宫即位。

时有寒俊王叔文,以善奕棋得通籍博望,因间隙得言及时事,上大奇之。如是者积久,众未知之。至是起苏州掾,超拜起居舍人,充翰林学士,遂阴荐丞相杜公为度支盐铁等使。翊日,叔文以本官及内职兼充副使。未几,特迁户部侍郎,赐紫,贵振一时。

予前已为杜丞相奏署崇陵使判官,居月余日,至是改屯田员外郎,判度支盐铁等案。

初,叔文北海人,自言猛之后,有远祖风,唯东平吕温、陇西李景俭、河东柳宗元以为言然。

三子者皆与予厚善,日夕过,言其能。叔文实工言治道,能以口辩移人。既得用,自春至秋,其所施为,人不以为当非。

时上素被疾,至是尤剧。诏下内禅,自为太上皇,后谥曰顺宗。

东宫即皇帝位,是时太上久寝疾,宰臣及用事者都不得召对。宫掖事秘,而建桓立顺,功归贵臣。于是叔文首贬渝州,后命终死。宰相贬崖州。

予出为连州,途至荆南,又贬朗州司马。居九年,诏征,复授连州。自连历夔、和二郡,又除主客郎中,分司东都。

明年追入,充集贤殿学士。转苏州刺史,赐金紫。移汝州兼御史中丞。又迁同州,充本州防御长春宫使。后被足疾,改太子宾客,分司东都。又改秘书监分司。一年,加检校礼部尚书兼太子宾客……

王叔文明白治国的道理,而且能以理服人。

王叔文所推行的革新措施,人们一般都认为是无可非议的。

刘禹锡理直气壮地为自己所参与的顺宗朝的政治革新作了公正的评价,澄清了唐宪宗李纯等强加在革新派头上的诬陷之词。

唐宪宗《贬王伾开州司马、王叔文渝州司户参军制》宣布“二王”罪状:“漏泄密令,张皇威福,畜奸冒进,黩货彰闻。”《贬韦执谊崖州司马制》宣布宰相罪状:“官由党进,政以贿成。”实皆莫须有之词也。

《顺宗实录》更加重了对革新派的攻击,诬革新派为叛逆,如“即谋兵权,欲以自固,而人情益疑惧,不测其所为”,“谋夺宦者兵,以制四海之命”等,危言耸听,实不值一驳,因为“人不以为当非”也。

在《子刘子自传》的最后,刘禹锡为自己写下铭文——

行年七十有一,身病之日,自为铭曰:不夭不贱,天之祺兮。重屯累厄,数之奇兮。天与所长,不使施兮。人或加讪,心无疵兮。寝于北牖,尽所期兮。葬近大墓,如生时兮。魂无不之,庸讵知兮。

刘禹锡为自己没有能够充分发挥政治才干而感到遗憾,又为自己在立身行事方面问心无愧而感到骄傲,其坚持理想和刚强轩昂的性格,始终未变。

 

30 诗豪永在

 

唐武宗李炎会昌二年初秋时日,七十一岁的刘禹锡与世长辞,朝廷追赠他为兵部尚书。

刘禹锡的挚友白居易悲痛欲绝,为刘尚书梦得一哭,再哭,于悲伤之余更添孤寂之感,良久良久回不过神来——

四海齐名白与刘,百年交分两绸缪。同贫同病退闲日,一死一生临老头。杯酒英雄君与操,文章微婉我知丘。

贤豪虽殁精灵在,应共微之地下游。今日哭君吾道孤,寝门泪满白髭须。

不知箭折弓何用,兼恐唇亡齿亦枯。窅窅穷泉埋宝玉,骎骎落景挂桑榆。夜台暮齿期非远,但问前头相见无?

白居易不仅表达了深切的悼念之情,而且还对刘禹锡的为人摧崇备至,由以前的“诗豪”晋级为“贤豪”,将刘禹锡的诗文创作比如《春秋》,这其实是对刘禹锡人品与诗文的最恰当的评价。

允郎刘咸允和仑郎刘同偕子女扶柩将其父安葬于荥阳之檀山原。

伟大的诗人、卓越的政治家、优秀的哲学家,奋斗与坎坷一生、壮心永无止已的刘禹锡,得归厚土,终获安息。

时间到了二十世纪和二十一世纪,有洛阳后山者,为刘子立传如右。

后山出身乡间,本就理科学业,后读中外文化比较研究专业研究生,追慕大唐诗人之文思才情,发掘研究刘子平生故事,而成焉。

后山亦创作有许多关于刘禹锡研究的论著。本《刘禹锡传》在缩写本部分连载期间,曾收到朋友们的热情反馈,归纳宝贵意见,大略在以下诸方面:

首先是对“永贞革新”的评价。永贞革新是一场政治变革,从本质上来看,是以王叔文、刘禹锡为首的政治家集团维护中央集权的一场变革。

维护和强化封建皇帝的统治,现今看来,值得商榷,但我们看待历史,看待历史人物,要有科学的历史观。

在宦官弄政、藩镇割据和权贵死守既得利益的腐败背景中,王叔文、刘禹锡的政治变革无疑是具有积极意义的。

基于以上认识,后山在本《刘禹锡传》中,正面肯定并热情讴歌了王叔文、刘禹锡为首的政治家集团进行的虽然短暂却烈焰爆燃的伟大变革。

其次,有朋友提出,刘禹锡的籍贯是西北少数民族,其祖上随鲜卑人入主中原而定居洛阳,写明这一点不仅没有消极影响,还从侧面证明中华民族这个大家庭,其成分融合的历史悠久。

关于这一点,后山认为,本书为刘禹锡立传,写好刘禹锡的一生乃属要务,研讨中原刘氏的家族缘起是另外的事情。故而本书从刘禹锡出生写起,到刘禹锡辞世收笔。

刘禹锡是一位伟大的诗人,诗文优秀自不必说,同时也是一位哲学家,其《天伦》等著作所散发的耀眼光辉至今犹在,他更是一位襟怀宽阔的政治家,既有经邦之志,又有济世之道、治世之才。

刘子其挚友白居易,评价其由“诗豪”而“贤豪”,褒誉有加。后山在本《刘禹锡传》中,以历史真实为据,力争调动多方面因素,塑造一位立体、丰满的形象,成书之后通读之,难免仍然单薄,更分股的内容且待再度修订时充实之。

其三,关于对刘禹锡的综合评价,具体地说,关于刘禹锡的政治理念与文学创作。尽管还是在本《刘禹锡传》中,已经比较明显地表达了倾向,然传记作品,毕竟未便过多的评论,因此,在本章之后,列出《经邦济世》和《诗豪梦得》两章,专门作出论证。

刘禹锡长期在朝廷和地方任职,审时度势,颇有治绩。

在刘禹锡所创作的政治抒情诗、咏史怀古诗中,在他所撰写的大量的表状、书启、碑志、序记中,出色的政治思想,革除时弊、治国安民的政治能力与魄力,随处可见。

《经邦济世》,在“坚定不移地反对宦官擅权”、“旗帜鲜明地反对藩镇割据”、“声实相济的政治改革精神”和“任贤择能的辨材用人之道”诸方面作出详明的考研与论辩,得出结论:尽管刘禹锡诗文超众,但他的一生不是一个懦弱文士的一生。

刘禹锡以诗名立世,“诗敌之劲者,非梦得而谁?”“彭城刘梦得,诗豪者也。其锋森然,少敢当者。”这是与刘禹锡齐名的白居易生前曾一再惊叹。

刘禹锡当时在诗歌创作上的确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赢得“诗豪”美称,名至实归。

刘禹锡诗,题材广泛丰富,无论是社会现实,还是前朝史事,是时事政治,还是个人经历,是风土民情,还是山川景物,都有所涉及。

归纳起来,刘禹锡的诗,主要有政治诗、咏史怀古诗、风土民情诗和抒情酬赠诗四大类。皆植根于现实生活,站在时代的高度,具有强烈的时代气息和浓郁的生活气息;诗人的喜悦和悲哀、爱慕和憎恶、歌颂和讽刺,都鲜明、自然、真切地流于笔端。

《诗豪梦得》,分别剖析了刘禹锡的政治诗、咏史怀古诗、风土民情诗、乐府诗和抒情酬赠诗,其中乐府诗分为三大部分,占有巨量篇幅,因为刘禹锡以“竹枝词”、“蹋歌词”和“杨柳枝词”为代表的乐府诗确实开了一带新诗风,广而言之,刘禹锡大量讽喻时事、叹喟民瘼的诗作也是新乐府诗歌。

另外,刘禹锡和妓者乙姝儿和乙姝儿二世的故事,属于后山在传记创作中的情节建构需要和必要的故事调剂,“乙姝儿”其名也不见得很好,希望听取朋友们的意见,再修订时能够改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