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密码》第四十九章 朦胧中远去的背影

 

母亲相信女儿远去西域,必能做好一个聪明贤惠的内助,恩遇一方,造福一方。

母亲望女儿常有锦书,可是,女儿让别人做了王后,自己连什么都没有了。

绣雨叹息道:“要怪罪,就怪罪我们不意间结识了大秦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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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小丝和织云、绣雨,走遍了她们所在的尼雅小绿洲。

这地方确实是个很小的范围,至多花费一个时辰就溜达一圈。

出了绿洲,顺着河再往下游,应该还有绿洲。瞿萨旦那的盟友精绝国便是下游的大绿洲,但顺着蜿蜿蜒蜒的流水,不知要走多久。她们观望一番,猜测一番,也就罢了。

小绿洲的森格尔行宫,建在最北边的台地上。刘小丝她们去年住在行宫之内的偏院。今年开春后,森格尔为了真正地种好桑树,命工匠在绿洲最上游的高处建造了一些房屋,刘小丝她们住在其中的一座楼上。

森格尔是把这里当做寄宿地的,他驻扎此地的时间并不多,常常是在瞿萨旦那国处理军务政务的。森格尔每次来到这里都带着他的汉家王后姝儿和姝儿的贴身侍女妍儿。

刘小丝心中藏着昆塔,怕森格尔把她和织云、绣雨当做陪嫁的嫔妃,纳入寝宫,织云和绣雨心中有人,也怕,所以在侍弄土地的时候特别投入,每天把身上弄得脏兮兮的,像是真正的下人。

森格尔或许没有忘记去年首次从瞿萨旦那出发之际几个大秦的男人追着骆驼奔跑的情景,骆驼上的女子似乎也恋着大秦男人,所以没有“召幸”她们……

留守小绿洲的军人和丁夫,尽职尽责。他们是森格尔的真正亲信,执行任务和日常管理都十分严格,让刘小丝她们觉得比较踏实。

踏实是踏实,情感安全却不一定。

森格尔的亲信官看上了织云。

织云跟普拉斯有约,她是下定了决心等待普拉斯,要跟着普拉斯到西土去生活的。

但她岂能拗过森格尔的亲信官。出嫁前夕,织云欲以死明志。但一介弱女,苟且在人家的国度,求死不能。

刘小丝和绣雨也无法帮助织云排解纷乱的愁思。因为,谁能说定,昆塔、普拉斯和迈克尔真地会如约前来呢!

即便他们三人有心接应她们前往大秦,大秦到瞿萨旦那,比瞿萨旦那到洛阳还远好几倍呢,还有险恶的葱岭挡着路,他们来得了吗?

作为女儿,该嫁人的岁月也是短暂的,难道三人就这样守着西人的留言无限期地等待下去吗?

森格尔的亲信官认为自己爱织云,不允许织云游移不定。

去年秋天,在森格尔和姝儿的张罗下,织云嫁给了那位官员。此后,官员应森格尔之命外出戍边,把织云带走了。

尼雅小绿洲只剩下刘小丝和绣雨了。

刘小丝毕竟是姝儿的恩人,姝儿得机会就让妍儿找刘小丝和绣雨到行宫中叙话。有时候方便,她也带着妍儿到绿洲西边来,在田间嬉乐,到刘小丝和绣雨的阁楼上聚会。

公元74年,森格尔带着姝儿来绿洲的日子少了。

公元74年冬天,姝儿为森格尔生了个小王子,森格尔和姝儿就不再来了。

公元75年,开春后,气候渐渐暖起来,森格尔带着姝儿和小王子以及妍儿来过绿洲一次,他们是游春的,停留三五日便离开了。

估计国中事务繁忙,森格尔没有再光顾这个小绿洲了。

刘小丝感激母亲,母亲为她预备的桑树籽从洛阳携带到西域,非常争气,前年冬季种下去,去年春天长绿芽,随着绿洲的气候变化,长得越来越旺。

但是当年的桑树不能采叶养蚕,森格尔派人专程外出购买桑叶,保证了蚕种的延续。

沙质土地,非常疏松。真正需要出力浇灌的时候,有兵士和丁夫。刘小丝和绣雨作为技术人员,指导他们,并不劳累。

西域气候温热,绿洲水源充足,桑树长得很快。今年,桑树的生长比去年更为旺盛,叶子可以采来养蚕了。

白天,看见桑树繁茂,看见蚕儿生长,心中不无欢喜。夜晚,回到宿屋,心中烦恼,入眠不能。

刘小丝说:“桑树终会茂密成林,蚕儿终会大肆繁衍。我们若是走了,缫丝、纺织,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看瞿萨旦那的造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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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小丝问:“昆塔他们说还要到东土来。若他们冬末动身,赶在天气变热的时候过葱岭,现在会不会就在路上啊?”

绣雨说:“他们说来,就要来的。西土的人,性格有趣,但又最实在,说到做到。他们说来,就要来的。”

刘小丝说:“我又做梦他们来了,盼望他们从天而降,以解我们的忧愁。”

绣雨说:“我们要分出一些桑籽和蚕种带到大秦去。”

刘小丝说:“那当然,我们在瞿萨旦那这里尽心尽力,做到最好,对得起他们,带一些桑籽和蚕种走了,心里也安然。”

绣雨叹息道:“大秦气候好,快让我们到那里去吧!”

刘小丝说:“我们走后,过不了几年,西域这里就有大桑树,有桑林了,西域绿洲有桑园,人情风气会越来越像东土呢。倒是我刘十三,对不起父皇也对不起母后啊。”

遥望洛阳,离别情景,总如昨日,留在眼前,一遍一遍,忆想不尽。

“母亲曾经劝导十三,生在王侯之家,肩挑社稷重任,母亲难以像百姓家的母亲一样家常,女儿也难以像平民家的女儿一样自由。不过话说回来,平民百姓之家的女儿,也没有和亲的荣耀。”

“母亲又说,西域偏远之地,万里之遥,天地不同,习俗有异,母亲自豪女儿担当大任,可这心怀深处,难免疼痛不已啊。”

绣雨说:“听来心里极是感念,世上母亲,总是爱女儿啊。想起我自己的母亲,也是心疼。”

刘小丝陪着绣雨叹息。

“十三请母亲不要过于担心女儿。倒是做女儿的,舍不得母亲,女儿孤悬西域,路途遥远,无人帮助,不能回去看望母亲,请母亲万万保重。”

绣雨说:“女儿如此知礼,母亲应该欣慰。”

“行前,瞿萨旦那国的祖赫热女官暗地里去见我,介绍了瞿萨旦那王的详细情况。听起来他也是个颇有作为的君主,现在看到其人,也知道情形不差,只是把一切,都让给姝儿了。”

绣雨陪着刘小丝叹息。

“祖赫热提出,请秘密携带桑籽和蚕种,十三这才恳请母亲帮助。母亲怜惜爱女心意,安排知心人办好了一切。”小丝说。

绣雨道:“将来西域各国都会种植桑树,难得瞿萨旦那国有计谋啊!”

刘小丝说:“你傻。他们是不想出钱购买汉家的丝绸。自己能够植桑养蚕,纺织销售,就不再依赖汉家了,因而我们做的是违背汉家律令的事情,是对汉家没有好处的事情。”

绣雨说:“不必为此自责。即便放开桑籽和蚕种之禁,量他们也不会超过我们汉家。”

“此言也是。”刘小丝说,“他们不会超过汉家的。”

母亲说,西域之地干旱,但也有不少河湖,涵养水分,形成绿洲,人们世代安居,女儿到得其地,将教其国人植桑养蚕,缫丝织绸,弘扬中原美好风习,也不枉了父皇和慈母的期望。

母亲相信女儿远去西域,必能做好一个聪明贤惠的内助,恩遇一方,造福一方。

母亲望女儿常有锦书,可是,女儿让别人做了王后,自己连什么都没有了。

绣雨叹息道:“要怪罪,就怪罪我们不意间结识了大秦男儿。”

刘小丝陷入矛盾中,仿佛自言自语地说:“实在没想到,车在走,走到函谷关一带,闷得慌,打开车帘,有只蝴蝶,随着车飞。我拿过丝帕旋转着逗那蝴蝶,蝴蝶那边是骑着马的昆塔,他看到我的丝帕,赶紧摘下自己的帽子旋转,跟我打招呼。

“后来他送花给我。哦,不对,我心里觉得恍惚,宿营了出去跑,摘了一束绿叶和红花,一抬头看到了他,顺手分给他一枝,恰好有一对小红花在枝头。

“后来,在行进中,安德鲁,他送到我车里一大抱花。”

绣雨说:“投之一枝,报之一抱,这是命运。”

“郑将军平凉讲学,他在瓦片上刻字为书,邀我相会。相会了。后来,织云和你不知不觉也学我的样了……

“唉,只恨我十三公主落到今日地步,连修书给父皇、给母亲也不能了。

“唉,不知我们遵从本心,欲私奔遥远,是不是好?如今,命运让我等逗留于瞿萨旦那国,是不是警诫呢?”

绣雨无法接话,沉入难堪的静默之中。

良久,刘小丝转过心思,幽幽地说:“大秦罗马的人,他们也爱丝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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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洛阳和罗马中间,有个帕提亚。罗马人跟帕提亚人打仗,得到了洛阳的丝绸,罗马人第一次看到丝绸,都惊呆了,他们疯狂地爱上了丝绸。

昆塔曾经说,他爱丝绸,爱桑树,爱天的虫子。他比划桑树在风中忽悠的景象,模仿肥硕的桑蚕一拱一拱缓慢爬行的样子,笑死人了。

刘小丝说:“我告诉他,桑叶繁茂,遮挡外人,谁也看不到,心上人好在春天的桑园里幽会——”

彼汾沮洳,言采其莫。彼其之子,美无度。美无度,殊异乎公路。彼汾一方,言采其桑。彼美之子,美如英。美如英,珠异乎公行。彼汾一曲,言采其藚。彼其之子,美如玉。美如玉,殊异乎公族。

哦,美丽的汾水,长长的岸上,姑娘我来采桑,心里好欢畅。我的,我的意中人,英俊潇洒,俊美无双。英俊潇洒,俊美无双,那个叫公路的,比呀比不上。

哦,美丽的汾水,轻快地流淌,姑娘我来采桑,心里好欢畅。我的,我的意中人,貌若鲜花,朝我绽放。貌若鲜花,朝我绽放,那个叫公行的,比呀比不上。

哦,美丽的汾水,拐弯的地方,姑娘我来采桑,心里好欢畅。我的,我的意中人,仪表堂堂,美如玉璜。仪表堂堂,美如玉璜,那个叫公族的,比呀比不上。

昆塔惊叹说:“太优美了,太动人了!我没有喝酒,我已经醉了。”

刘小丝说:“那天,他给我取名赛尔,赛尔就是罗马话的蚕。他还学蚕爬呢。他把我揽进怀里,叫道,小丝,赛尔,你是赛尔,美丽的小虫子,天的虫子。

“那晚,他第一次问我,小丝,赛尔,美好的东方天使,你愿意跟我走吗?愿意跟我去罗马吗……”

由于迈克尔没有留给绣雨任何信物,刘小丝拿出胸前的罗马母狼,成了她们两人共同的情感焦点。

“罗马人跟汉人大不一样,狼对他们好。在我们中原,狼是坏东西,对人不好。

“我问昆塔,你的那个地方,那个国家,叫做罗马,罗马,怎么好像动物啊?巨大的动物。

“昆塔说,你想到了马。不是马,是狼,一匹狼。”

昆塔说很早的时候,有个国王,他的两个儿子争夺王位,弟弟夺到了手,非但放逐了哥哥,还强迫哥哥的女儿、自己的侄女去做贞女,终身不准嫁人,以免她的后代复仇。

哥哥的女儿在爱情的召唤下,跟一位战神结合,生下一对双胞胎男孩,大的叫罗慕洛,小的叫雷穆斯。

弟弟闻知侄女偷偷地恋爱生子,大惊失色,下令害死了侄女,把她的两个婴孩放进一个筐子,扔进了台伯河里。

台伯河把筐子送到了岸边。婴儿在筐子里啼哭,引来了一只母狼。母狼不仅没有伤害两个婴儿,反而像母亲一样给他们喂奶,救活了罗慕洛和雷穆斯,这对双胞胎男孩。

后来,罗慕洛成了国王,他在母狼哺育过他们的台伯河畔选择地点,在附近的巴拉丁山上,建起了一座城,方形的城,把母狼的形象做成了城市的雕塑和城市的徽章。

这座城就叫罗慕洛。罗慕洛,就是罗马。

刘小丝和绣雨觉得,瞿萨旦那国和大秦罗马都爱东土中原的丝绸,但爱得绝不相同。

瞿萨旦那国,走私桑籽和盗窃蚕种,爱得有算计和阴谋的嫌疑。

大秦罗马遥远得多,人家老老实实来购买,没有想到走私和盗窃,历尽千辛万苦,销售赚钱,所以大秦罗马值得敬重,大秦罗马的男人值得爱。

再说,瞿萨旦那这里的风沙气候太糟糕了。尤其是春天,几乎天天风沙,干燥得受不了。每晚都得清理睡铺,否则睡不安稳。

说起风沙,她们也笑自己,在西来的路上,在月光下的沙漠小屋,她们三人胆大包天地去跟三个大秦男人“开会”,在沙子上,什么也不顾,连“礼仪之邦、廉耻之族”什么的,也都忘到脑后了​……

近处的夜莺跟远处的夜莺比赛着叫。啾啾啾啾啾,格啦啦啦啦啦……在夜莺的叫声中,她们蹑手蹑脚,像几只机灵的小猫飞进路边的树林。

“你说,我们怎么那么胆大呢?”

昆塔唤着赛尔,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织云和绣雨看到普拉斯和迈克尔,四个人迫不及待地会合了。

织云轻声地唤普拉斯,普拉斯!绣雨也在唤迈克尔,迈克尔……

昆塔抱着刘小丝在前,普拉斯、迈克尔、织云、绣雨在后,他们快速走进不知谁人建造的绿洲小屋。

泥土的地面上,铺满沙土。

“记得吗?屋顶,是先以树枝密集地遮盖然后在上面糊了泥巴的。背风的一面墙壁上开着门和大窗子,窗棂是整齐排列的胳膊粗的木棍。迎风的一面有一排像似瞭望孔一样的小方窗。”

“记得,记得。还有很多光溜溜的横杆,距离屋顶约一尺的高度。迈克尔还说,美丽的小屋,柔软的沙铺。”

“好像听普拉斯也说,在罗马或者希腊,照这个小屋的样子建造一个酒馆肯定受欢迎!朋友们带着各自最亲爱的人来到酒吧,放纵心情,追寻快乐,以宙斯的名义!”

大家没有忌讳,跟着宙斯,迎接欲望的神祇。

“我们不是在罗马,也不是在希腊,我们是在东国的西域,和东国的美人儿共度美好的时光,得有丝绸啊!这是谁说的?”

“迈克尔啊,迈克尔说的。”

月亮是银色的灯光,丝绸是美丽的帐幕。

沙漠小屋的回忆,温暖着汉家女儿寂寞的绿洲阁楼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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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夜晚,昆塔带着他的新的商队,走到了帕米尔高原上的石头驿站。

石头驿站,外貌照旧。只是,驿站中人跟去年不一样了。

昆塔接受去年经过此地的血的教训,特别强化宿营治安。车辆排布紧密,人员警戒充足。然后,自己上车,睡不着觉。

翌晨,昆塔带着全体队员,去祭奠好朋友迈克尔。

“好朋友迈克尔,我现在来看你了。我们曾经亲如兄弟,一起走过了欧洲到亚洲数万里长途,你为我们的商务献出了生命,罗马皇帝表彰并奖励了你。我们也去看望了你的亲人,送上了你应得的商务分成,并另外资助了你的家人。

“迈克尔,我的好朋友,你在如此苦寒的地方,冷,寂寞,无人说话,朋友们都惦记着你呢,我这不就来了嘛。

“我们会不断地去看望你的父母、家人。绣雨,那个东国女儿,终究也会知道你的情况的,祝愿她坚强。

“我这就要到瞿萨旦那国去,接赛尔、织云和绣雨她们。

“普拉斯也没能来,他病了,在治疗,休养。

“我身体结实。我们几个人,应该至少有一个身体结实的,完成大家的心愿。

“我们,我和新的朋友们,要继续前进了,向东方,向帕米尔高原的那一边前进。赛尔、织云和绣雨,她们就在那里,她们在盼望着呢!”

昆塔带着新的商队,翻越帕米尔高原,于春末时节到了瞿萨旦那国。

昆塔说:“再往东,前面是无边的大沙漠,数千里,无路无水,极是难行。这里也有丝绸,当然也是来自东土中原的丝绸。我们就在此地收购,看能不能收购得足。若收购得足,就省得朝大沙漠里去了。”

商队成员都同意了。昆塔即安排他们分头在疏勒、莎车和瞿萨旦那收购丝绸。吩咐副手,按时召集大家在瞿萨旦那等候,昆塔自己,寻找着路径,前往瞿萨旦那国和精绝国联合开发的小绿洲……

半个月后,昆塔找到了尼雅小绿洲,找到了他日思夜想的赛尔。

时值傍晚,刘小丝和绣雨在桑田里忙碌。刘小丝像往常一样,抬起头来向西方眺望,看到树林里走出来一个肩挎水囊、腰佩宝剑的长发男人……

刘小丝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昆塔,是他的安德鲁。她丢下农具,飞奔过来,哭着一头扑进安德鲁的怀里!

绣雨也跑了过来。

昆塔抚着刘小丝的背,说:“赛尔,不要伤心,我来了。赛尔,不要伤心,我来了。”

半天,刘小丝抽泣着问:“普拉斯呢,迈克尔呢?”

绣雨也问:“他们呢,迈克尔呢?”

昆塔缓缓地说:“他们……他们……在瞿萨旦那国等着呢,一起来怕目标太大,让我来接你们。”

刘小丝说:“快到我们的住屋去,我们就住在桑园那边。”

昆塔说:“好。”跟着她们绕过一片灌木林地,走到上面新盖的房屋里。

刘小丝和绣雨簇拥昆塔走上她们居住的楼房。两位女神,尽心尽意,招待昆塔喝水,吃东西,然后燃火烧水,服侍他洗头洗澡。

夜幕降临了,刘小丝说:“安德鲁,你累吗?你累不累?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走,若要快一点,今天晚上就走!”

绣雨也说:“恰好森格尔这几天不在这里,我们今天晚上走。等他们知道消息,我们早已走出瞿萨旦那国地面了。”

刘小丝说昆塔:“好好吃饱饭,洗洗澡,你再歇两个时辰,说走就可以走。或者,在这里住几天,我们藏着你?”

刘小丝拿出一个包袱,打开来给昆塔看:“这是我们现今所有的财物。最珍贵的,就属桑籽和蚕种了。跟你们到大秦去,用来做东土梦,做中原梦。”

别后经年,物迁人非,相互诉说情形,询问故旧,自是唏嘘不已。

织云,命运迫使她与别人结婚了。迈克尔,鲜活的生命不幸陨落了。

“绣雨!”昆塔沉痛地说,“我不得不告诉你,希望你坚强:我的好伙伴迈克尔,他到天堂去了。我们离开瞿萨旦那,走上了帕米尔高原。几天后,我们快要走下高原的一天夜里,可恶的强盗抢劫我们的商队。我的好伙伴迈克尔,失去了生命……”

楼阁上静得可怕。

噩耗砸得绣雨忘记了反应,她像木头人似的歪倒,昆塔赶忙扶住。

绣雨痛哭起来。

刘小丝悲哀地陪着哭了。

昆塔说:“绣雨,我本来不想现在告诉你,但是我又想,不告诉你是不对的。我应该告诉你,然后请你自己抉择,你是留在瞿萨旦那这里,还是跟着我们到罗马去。”

绣雨说:“我要去,我说过我要去的,我要去看看迈克尔,我要去看看迈克尔长眠的地方。我要陪着小丝,不让她寂寞……迈克尔,我要去看你,要去看你,去看你,看你……”

刘小丝忍不住扑过来抱住了绣雨,三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昆塔沉着地说:“我会让你们幸福的,大秦罗马会让你们幸福的。”

公元75年的这一天,是个吉日。半夜良辰,月朦胧,树朦胧,绿洲朦胧,沙漠朦胧,一切都在梦一般的朦胧中。

佩剑将军安德鲁·昆塔偕着刘小丝和绣雨,背着她们的包袱,走出房屋,走出桑园,走出尼雅小绿洲,缓缓走向大漠中的远处……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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