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密码》第二十九章 西方与东方同心

 

卡米尔说:“看到这个场景,很自然想起了古老的丝绸之路。在古代的路边,恐怕也是荒凉的营地,扔掉的物品,废弃的马车,人或者走了,或者遇到灾难了。”

罗伯特说:“古代丝绸之路帕米尔高原一段,确实是充满灾难的,没有人记录这些,当时当地都没有记录历史的意识。印度直到近代也还没有记录历史的习惯。”

通过蛛丝马迹的考证,昆塔丝绸商队的惊险历程,就在离开瞿萨旦那国之后不久的帕米尔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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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米尔说:“班超开拓中国的西域,进入第二阶段了。”

罗伯特说:“没错,班超在西域的外交活动,先是镇抚,平定了塔里木盆地周边的国家,焉耆了,龟兹了,疏勒了,于阗了等等,后是战胜,跟于阗王广德共同战胜了越过帕米尔高原前来挑衅的贵霜。”

贵霜的军队来晚了,班超已经镇抚了于阗,可以调遣于阗的军队打防御了。

贵霜军队远来征战,班超和广德坚守不出。他们判断贵霜的后勤补给难以长久。果然,贵霜的军队粮草越来越少,搜掠又无所得,联络东边的龟兹,求援小分队被班超吃掉。

贵霜王伊感还算明智,派人与班超谈判,请罪,和好。班超同意了,代表大汉与贵霜王国建立了和平友好关系。

班超认为,要从根本上让北匈奴死了南犯之心,必须向遥远的西方开拓,向贵霜以西,甚至向大秦开拓,交好罗马,让这条西域大通道真正活起来,让东土中原的丝绸等物资源源不断地向西流通起来,让沿途的国家都从中获益,于是,他决定,代表大汉,派遣使者西行。

班超在自己的队伍中挑来拣去,选出了一个名叫甘英、字谓崇兰的人,委以重任。

班超说:“昔有博望侯奉命通西域,足迹至于大宛及大月氏,史上誉为凿空,探路之功,不可磨灭,然其毕竟未能开拓大道,之后北匈奴及西域诸国各自为王,西域之道再度消失。

“今有我等,奉皇上之命,投笔从戎,冒死转战,廓开大道已达贵霜,功业初成。然而贵霜以西直至大秦,尚在未可知之数。虽有大秦罗马客商零星东来,然向西宣示大汉皇恩,我等片时不可淡忘。

“现欲派你率三五人出使葱岭以西,经过贵霜以至大秦,完成大命,你意如何?”

甘英说:“此番跟随将军转战,镇抚鄯善、龟兹、疏勒、于阗,深知将军宏图大略,智士勇将兼得,领命出使,决无推辞。”

于是,班超为甘英安排了八个从属,一共九人,择日向西出发。

甘英一行,出于阗,经疏勒,过葱岭,艰难地抵达贵霜。与班超交过手的贵霜王伊感接待了甘英一行,为他们补充了给养,送他们继续西行。

甘英他们到了帕提亚,让西罗马的老克拉苏吃了卡尔雷败仗的帕提亚,地域广大。走过帕提亚的大部国土,已是疲惫极了。

他们到了帕提亚最南边的西海。帕提亚时期叫西海的水域,乃系今天的波斯湾。

甘英他们的方向有问题。歪斜了,太偏南了。若再往北一点,不会遇上西海。一直往西走,经过今天的伊拉克、叙利亚、土耳其,过了伊斯坦布尔就是欧洲了。

当地人欺骗甘英说:“往西去惟有水路,旱路是没有的。”甘英只好找来船工,商量渡海的事情。

船工说:“这个海太大了,走通它,顺风顺水也得三个月。若遇到歪风、斜风、逆风,或者没有风,那得一两个年头。所以你们要买船西渡,必须准备好三年的粮食、衣物和药品等等。”

可恶的帕提亚人,把百十里宽的波斯湾形容成这样,甘英心虚了。

而且,帕提亚人说,可怕的是,这个海上有妖精。

海妖们住在大海中的一个小岛上,样子像鸟,却有女人一般的妩媚和风韵。她们的歌喉特别美妙动听。每当有船只经过,海妖们就会展示自己美丽的身材和动人的歌喉,令船员着迷。

着迷的船员们会不由自主地下船上岛,听海妖们唱歌,听着听着,就会像喝多了酒一样,迷醉而死。

有个名叫奥德修斯的英雄,凯旋而归,要经过这个神秘的海岛,为了阻止手下士兵受到海妖歌声的诱惑,他把每个士兵的耳朵都用融化了的蜡堵上。而他自己又对海妖的歌声充满了好奇,怎么办?只能命令士兵用绳子把他捆绑在船的桅杆上。

船队经过海妖居住的小岛时,果然传来了美妙诱人的歌声。奥德修斯为歌声所迷惑,大喊着让手下人给他松绑,送他到岛上听歌。但士兵们耳朵塞着,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顾一个劲地往前划船,终于走过了这个神秘可怕的海岛。

甘英说:“一种海鸟,岂能如此迷惑船员?”

当地船工说:“确实有许多船只入了海,永远没有回来,它们就是被那些海妖迷走了。我们是出于善心好意,告诉你们这些事实。你们若执意要入海,我们也不加阻拦,需要雇用我们,我们也只好相陪了。”

甘英听罢,跟从人商议,觉得这个大海想要渡过去太困难了。

有的从人更怂,说:“我们远离故土,已经多年,宣示皇恩,已经远远超出皇上的期许,假使盲目入海,尸骨无还,连向皇上回禀的机会也没有了。”

甘英说:“海水咸苦不可食,海风神怪不可测,三年之给养,亦无力筹措,就此止步,也须怪不得我等。”

甘英放弃了探险,放弃了继续西行的念头,用六十天时间退出帕提亚,然后,这个胆小鬼,他“东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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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努瓦说:“甘英出使,是古代中国人最远的一次西行探险,是东方文明主动寻求西方文明的尝试。然而,甘英一行到达波斯湾,未能继续前进,望洋兴叹一番,失望而归,东西方的政治外交也就随着这一声叹息中断了。”

罗伯特道:“甘英对海上航行知之甚少,才相信了帕提亚船工对航海危险的夸张描述,停止了西行的脚步。”

博努瓦说:“幸好我们发现了西罗马跟东汉洛阳的商业贸易,丝绸贸易,昆塔商队跟甘英在同一个时期。”

李由道:“甘英是农耕文明熏陶出来的人,他对大海有着本能的恐惧。而昆塔和他的随员,包括希腊人普拉斯,受海洋文明的浸染,具有冒险精神。”

卡米尔说:“海妖的传说太离谱了,我想那些海妖就是塞壬,河神埃克罗厄斯的女儿,从埃克罗厄斯的血液中诞生的那个美丽的妖精。”

塞壬长着鹰的羽翼,有着美丽女子的面孔,唱着优美的歌声,引诱过往的船只。

每当深夜和落雨的清晨,塞壬的歌声会格外的婉转清澈,似天籁划破长空弥散在海水中、空气里。

塞壬的歌声可以穿透一切,使被诱惑者产生激情,激情使他们能够打碎比铁链和桅杆更坚硬的东西。

凡是听到塞壬的歌声的水手,都会调转航向,循着她的歌声驶去,最后在那片暗礁密布的大海中触礁而亡。

罗伯特说:“海妖的传说阻止了甘英西行的脚步,本身也可能只是个传说。”

帕提亚位于东西方重要的中转点,汉朝与大秦的丝与丝织品交易,帕提亚从中获取的是垄断暴利。

中国和罗马是古代丝绸之路的起点和终点。罗马皇帝把丝绸当成无上珍品,把用丝绸做的衣服称为天衣,罗马贵族阶层也竞相穿着中国丝绸做成的衣服,认为是高尚和时髦。

东汉初年,洛阳的丝每斤价格相当于一石一斗粟或三十二斤猪肉的价格,而在罗马,一磅丝竟高达一磅黄金。

在中国和罗马之间,帕提亚商人垄断了丝绸贸易,靠转手丝绸买卖获取暴利。史书上明确的记载,罗马为了向帕提亚购买中国丝绸,曾一度造成贸易上的巨额亏空。

西方和东方的商人,都想摆脱帕提亚商人的垄断,直接进行丝绸和珍宝的交换贸易。

甘英出使西行,势必会加快汉朝与大秦之间直接商路的开通,推动中国和罗马的丝绸商务贸易,损害帕提亚的垄断利益。

于是,帕提亚人强调海路的惟一性,不向甘英提供陆路交通信息——经过叙利亚西行的陆上道路比航海还要直接,并且,他们编出动人而吓人的谎话,夸大渡海的艰难,渲染海上航行的恐怖,来欺骗甘英一行。

甘英恰好不善航海,得不到充足的航海设备和必备的粮食,受到帕提亚商人的吓唬,因而却步返还,最终未能到达大秦罗马。

李由说:“不过,甘英是史书所载第一个到达波斯湾的中国人,他的这一行程,丰富了当时汉朝对中亚的认识,是中西文明交流史中具有重要意义的一页。”

罗伯特说:“班超英武果决,当时已经成为中国西域诸多小国人们精神的依靠。班超没有亲自继续西行,而是派遣甘英万里迢迢西使罗马,使甘英成了一个有争议的外交人物。

“有的学者说,甘英缺乏探险精神,畏难东还,情有可原,他是北方人,不习水性,从陆路到海边,面对茫茫大海莫可奈何,加上船人的吓唬,有可能放弃了西进的打算。

“有的学者认为,甘英胆小怕死,缺乏探险家的气质,辜负班超凿空之盛意,以至于使东西文明相通延迟数千年,东西商贸交易延迟数千年,有辱使命,则甘英辈之大罪也。

“甘英的脚步被波斯湾的海浪阻止了,昆塔等西罗马商人满载着汉朝丝绸的车辆却从洛阳出发,历经长安、河西,过塔里木……”

卡米尔说:“感谢李由先生和罗伯特先生的历史考证感谢博努瓦先生的考古发现,让世人看到了‘东城贩营’使团和西罗马丝绸商队的生动故事,看到了流芳数万里长途、垂馨数千载时光的西东爱情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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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默号和爱福号越野车,风尘仆仆,一路向东,车身上喷绘出来的彩色丝绸之路,披拂着帕米尔高原的长风,来到了塔吉克斯坦的努拉。

努拉,是塔吉克斯坦东部边境的一个村庄,是努拉河的发源地。努拉河是一条不大的河流,向西流,流,之后慢慢消失。

努拉河流出了一丝并不宽敞的绿色。公路两边,是连绵不断的红色山岩,像是经火烧过。山下,能看到一个工地,废铜烂铁一堆一堆的。还有大型车辆,个别的似乎可以开走,很多像是弃之已久的废物。

卡米尔说:“看到这个场景,很自然想起了古老的丝绸之路。在古代的路边,恐怕也是荒凉的营地,扔掉的物品,废弃的马车,人或者走了,或者遇到灾难了。”

罗伯特说:“古代丝绸之路帕米尔高原一段,确实是充满灾难的,没有人记录这些,当时当地都没有记录历史的意识。印度直到近代也还没有记录历史的习惯。”

通过蛛丝马迹的考证,昆塔丝绸商队的惊险历程,就在离开瞿萨旦那国之后不久的帕米尔高原。

我们不忍心让已经走过数万里长途的罗马昆塔商队遇到惊险。

昆塔在罗马集中了不少人的资金,他们在盼望着昆塔回到罗马,销售丝绸,获得利益。很多有钱的罗马贵族期待着从东土运回丝绸,购买给他们自己或心爱的女人穿。中国汉朝皇帝接见过昆塔一行,所题“使通万里”四个御字,寄托着中国大汉廓开西域,货通大秦的希望。

然而,福祸相连,数万里丝绸之路上,政权的、野生的阻力无处不在,很多节点,充满暴力和血腥,这是一种难解难分的生物状态。

博努瓦叹了口气,说:“有时候在考古中,发现……譬如说墓葬吧,特别的豪华,极度的奢侈,我就会闭上眼睛,想象得很广很深。背后,是另一些人的另一种极端的生活。假若墓中有殉葬,就更让人难受了。”

人亡入葬,本来是简单的事,如何葬法,却各有不同的主张。

李由说:“在中国的历史上,就曾出现过主张厚葬和主张薄葬的两大派。厚葬的倡导者以孔丘为代表,薄葬的倡导者以墨翟为代表。不但有厚薄之分,而且有贵贱之分。”

孔丘主张,其有丧者,棺椁必重,葬埋必厚,衣衾必多,文绣必繁,丘陇必巨。

孔丘本人并不是一个王公大人,仅仅是一个奴性十足的乡下教师,他没有想想,各个阶层的,包括匹夫贱人,从事劳作的贫苦人,也要那样厚葬,岂不是倾家荡产也做不到?

棺椁必重,葬埋必厚,衣衾必多,文绣必繁,丘陇必巨,这些还是次要的,孔丘还主张久丧久服,家里死了人,活着的人要长期守孝,食宿于墓前,至少三年,越久越好。

使农夫行此,则必不能早出夜入,耕稼树艺;使百工行此,则必不能修舟车为器皿矣;使妇人行此,则不能夙兴夜寐,纺绩织任。

墨翟质问孔丘,要求农民这样做,他还怎样早出晚归,耕种栽植?要求工匠这样做,谁来修造车船烧制碗碟?若妇女也这样做,她还能起早贪黑,为一家子纺线织布缝衣吗?

孔墨主张的对立,与其所站的立场有关,也跟他们的世界观分不开。孔丘希望死去的王公大人因厚葬能在另一世界里也舒服度日,墨翟不大迷信,认为形存神在,形谢神灭,注重厚养薄殓,反对厚葬靡财。

李由说:“在中国,古代的厚葬风俗也为民间考古部署了宽阔的余地,民间考古跟博努瓦你的职业不一样,俗话叫盗墓。他们,也确实是为了获得厚葬者当初埋进墓坑里的值钱物件。”

罗伯特说:“自古及今,统治者、权贵们荒淫、荒唐得令人难以理解。古罗马如此,古中国如此,背后的血腥罄竹难书。博努瓦有缘看到具体的证据,自然感触强烈了。”

卡米尔说:“其实,大自然也是人类的宿敌。你们看帕米尔高原,这么缺氧,缺植物,缺人类行动和生存的必要条件,不是吗?”

博努瓦说:“千百年的人类生存史,也是与自然之利与自然之害难舍难分的历史。昆塔丝绸商队一行在帕米尔高原的遭遇,十多人无法防备,庞贝古城在维苏威火山的爆发中,数万人也难以预料。”

卡米尔问:“哦,庞贝,天哪!是哪一年呢?”

罗伯特说:“公元79年。我们的商业英雄昆塔去洛阳经商,购买丝绸,历经千难万险回到罗马的第六年,维苏威火山喷发出来的熔岩吞噬了庞贝。”

庞贝坐落在意大利那不勒斯东南二十三公里,维苏威火山的南面。

早在公元前八世纪,依托于地中海天然良港的小渔村庞贝,逐渐发展为城市。公元前89年被罗马人占领后,成为仅次于古罗马的第二大城。

庞贝城内那神奇的太阳神庙、巨大的斗兽场、恢宏的大剧院、灵验的巫师堂以及新奇的蒸气浴室和众多的商铺以及娱乐场馆,吸引了地中海周围城邦的无数富商和贵族。

罗马占领庞贝后,约百年时间,庞贝城已经成为富人的乐园,贵族富商纷纷营建豪华别墅,尽情寻欢作乐。庞贝城人口稠密,商贾云集,成为闻名遐迩的酒色之都。

重要建筑围绕市政广场,有朱庇特神庙、阿波罗神庙、大会堂、浴场、商场等,还有剧场、体育馆、斗兽场、引水道等必备市政设施。

作坊店铺众多,按行业分街坊设置,居民住宅更多。富裕之家均有花园,主宅环绕中央天井布置厅堂居室。花园中有古典柱廊和大理石雕像,厅堂廊庑多施壁画,都有较高水平。

流向那不勒斯湾的萨尔诺河绕庞贝而过,连接起古罗马帝国与世界各地的贸易往来,商贾之影与交易之音终日浮动于庞贝城中。

庞贝土壤肥沃,气候宜人,物产丰饶,在遍布山野的柠檬林和橘子林中,在成排的葡萄架和油橄榄间,庞贝人栽种着绿油油的谷物、蔬菜,还有无花果和迷迭香。

直到灾难发生的那一刻,庞贝人都不知道,他们脚下的沃土及地热温泉其实是不远处那座火山的馈赠。庞贝人也不知道,那座已经聚集了几百年力量的火山一旦爆发,他们所拥有的一切将在瞬间被摧毁,面目全非。

博努瓦说:“维苏威火山是一座典型的活火山,数千年来它一直在不断喷发,庞贝城即建筑在远古时期维苏威火山一次爆发后变硬的熔岩基础上。”

可是,公元初年,著名地理学家斯特拉波以专家的身份断定它是一座死火山,当时的人们完全相信他的这一论证,对火山满不在乎。

总之,庞贝曾经是古罗马,是世界上最美丽和繁华的城市之一,生活在其中的人民,拥有坚固的战车和民主的政治和富裕的生活,内无忧,外无患,乐享天伦。

庞贝的劫数是天定的。庞贝的灭顶之灾真的来临了。

人们在正常的生活着,三天内不断发生的小地震,并没有让他们过分担忧,但没想到,灾难在第四天降临。

公元79年,八月的一天,中午,烈日当空,闷热异常。连日小地震的维苏威火山憋不住了,一块奇形怪状的云彩从山顶升起,如同一棵平顶巨松分出了无数旁枝,向天际蔓延,遮住了阳光。

接着,一声巨响,震耳欲聋,火山口揭开盖子,岩浆喷高数千米,蒸气云腾空万米,将天地遮蔽得漆黑一团,不时有闪电似的火焰照亮大地,火山灰、浮石、碎岩如倾盆大雨飞泻而下。

浓厚的黑烟,夹杂着滚烫的火山灰,铺天盖地降落到庞贝。

维苏威火山大爆发三十分钟后,十多米厚的火热的灰粉覆盖了庞贝城,炽热的硫磺气体充斥于尚未被掩埋的所有空间。

四五个小时后,覆盖物够重了,房屋顶盖纷纷坍塌。

从中午到第二天早上,庞贝遭遇四次熔岩流和四次灰尘暴袭击后被彻底湮没。

罗伯特说,这场人类历史上最著名的灾难得以记载,要归功于当时年仅十七岁的小普林尼。火山爆发时,他正和母亲在米塞纳拜访舅父兼养父的老普林尼。小普林尼隔岸观火,目睹了火山喷发的全过程。

米塞纳位于庞贝城对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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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普林尼,就是对中国丝绸的来历进行了奇妙诠释的那位生物学家。在他的《博物志》里说,丝绸这种妙物来自于遥远的东方的一个国度,姑且叫做东国吧,但更应该叫做赛尔丝,丝绸的国度。

老普林尼说:“过去,马其顿王亚历山大不是征服了遥远的东方吗,在亚历山大新领地的东方,几乎是边缘的地方,再向东走,走到世界的尽头,西方任何人都未曾亲身走到的地方,就是赛尔丝。”

赛尔丝人红头发,蓝眼睛,嗓门粗糙,没有语言,靠打手势相互交流。他们住在森林里。他们的森林里盛产细丝,叫白绒丝。

赛尔丝的男人们从树叶上揪下白绒丝,运回去,在水里浸泡。浸泡,浸泡,再浸泡。然后,由妇女们从水里捞出来,络丝,织造。

赛尔丝的织物生产技术和生产工艺复杂,才琳琅满目、绚丽多彩,以其出乎意料的柔软和细腻让人震惊。罗马贵妇们才有运气穿着近乎透明的赛尔丝丝绸,在社交场合抛头露面,把她们的性感身材惟妙惟肖地显示给男士们。

赛尔丝丝绸的珍贵,在于生产的艰难,也在于赛尔丝人的天生异禀。

卡米尔说:“从庞贝古城可以看出,古罗马有着怎样高度发达的文明。他们狂热地喜爱丝绸,就想直接走到东方去,到赛尔丝采购丝绸。——我们的商业英雄,古罗马青年安德鲁·昆塔,就是这样想并且这样做的。”

“好吧。”卡米尔问罗伯特,“你说,小普林尼跟着母亲拜访老普林尼,看到维苏威火山是如何掩埋庞贝城的?”

罗伯特说:“是这样。六年后,小普林尼应罗马历史学家塔西陀的请求,写了两封信。一封记录了舅父兼养父老普林尼参与救援庞贝城献出宝贵生命的过程,另一封则描述了火山喷发的情形。”

一大片雪松形状的乌云突然出现在地平线上,巨大的火焰熊熊地燃烧起来。由于天空变得一片黑暗,火焰显得格外耀眼。地震频频不断,我和母亲害怕极了,因为那燃烧着的火山碎石正像冰雹那样从天上猛砸下来……

塔西陀将小普林尼的信写进了自己的著述之中,使深埋于地下的庞贝古城在史籍中留下了一丝线索。

塔西陀记载说,在大祸降临后,罗马帝国舰队派出船只救援,但倾盆而下的火山灰、碎石,熊熊升腾的烈火浓烟,以及熔岩喷发时散发出来的有毒气体,数日不能消退,救援工作无法展开。不少救援者不幸身亡。

卡米尔问:“埋在地下沉睡千年的庞贝古城是怎样给发现的呢?”

罗伯特说:“人类是健忘的。岁月悠悠,日转星移,一晃一千六百多年过去了,人们似乎已经忘却了维苏威火山喷发给罗马人带来的巨大灾难,同时也忘却了深埋于地下的庞贝古城。

“十八世纪初年,历史学家在翻阅史料时,意外发现维苏威火山附近曾有几座被湮没的城市。”

博努瓦说:“公元1707年,有人在维苏威山脚下的一座花园里打井的时候,挖掘出三尊衣饰华丽的女性雕像。仍然没有人意识到,一座古代城市完整地密封在他们脚下。”

之后,直到公元1763年,人们在这一地区不断发现珍贵雕像、钱币等,还有刻有庞贝字样的石块。重要的发现是被火山灰包裹着的人体遗骸,这才开始重视。考古学家一层一层地挖开火山岩屑,渐渐看到了深埋在地下的庞贝城。

由于较长时间缺乏统一的管理,庞贝城遗址被挖宝者破坏得千疮百孔。

公元1789年,拿破仑将庞贝纳入法国领地,将挖掘工作交给那不勒斯一对皇家夫妇弗朗斯·穆拉元帅与其妻子卡洛莉娜负责。卡洛莉娜是拿破仑的妹妹,庞贝的发掘才得到了稍微正确的对待。

卡洛莉娜自己出钱,雇用了五百人进行挖掘。她对挖掘的过程十分关注,经常从那不勒斯的王室事务中抽出身来,到遗址各处查看,向负责人询问他们的工作情况。

公元1860年,维克托·伊曼纽尔二世统一意大利后,任命吉赛普·菲奥勒利负责庞贝的挖掘工作,历经磨难的庞贝古城迎来了它生命中的春天。

博努瓦说:“菲奥勒利探明古城的城墙后,绘制了一张工程地图,上面标出了每个街区,并按逻辑顺序给每座建筑编了序号。”

菲奥勒利确保对每件新出土的文物都有准确的描述,不只就其外表和性质,而且包括其出土的位置以及与其他物品的关系。

菲奥勒利是一位真正的考古学专家,他要求将发现的文物尽可能地保留在原处,而不是被移走装船运至博物馆或收藏室,因此他被封为现代考古学先驱。

卡米尔问李由:“是不是中国人直到今天还把全国各地发现的文物运走?”

李由笑答道:“一般情况是这样,贵重的运到北京,半贵重的运到省城,次一级的运到县里。历来如此,见惯不怪。原因呢,是中国人不知道菲奥勒利先生。”

由于当年裹住尸体的火山灰凝固成硬壳,人的肉体腐烂后,便形成了人形的火山灰壳。菲奥勒利发明了石膏铸形法,把熟石膏注入壳中,凝固起来后清除包裹在外面的火山灰,就现出了一具栩栩如生的人的躯体。

栩栩如生的石膏人,再现了受难者临终前的各种悲惨景况。有的两手抱头,蜷缩成团,痛苦地坐着。有一位奴隶被主人用铁链锁着,灾难降临时无法挣脱,只得坐以待毙。最令人钦佩的是一位普通士兵,他一直固守在城门旁,直到岩浆和大火将其吞噬。

博努瓦感叹说:“经过一百多年的挖掘,沉睡了近两千年的庞贝古城终于再现人间。

“突发的灾难使庞贝的生命倏然终止,它在被毁灭的那一刻也同时被永远地凝固了,它被掩埋封存在渐渐冷却、凝固、变硬的火山灰中,最终竟躲过了漫长岁月的侵蚀。

“庞贝因此得以成为我们今天还能领略到的最伟大的古代文明遗址,这处遗址的最动人心魄之处在于它真实地保留着灾难来临前庞贝人的样子。

“市场的角落里有成堆的鱼鳞。庞贝人和罗马人一样,总是将鱼清洗干净再出售。

“酒吧的墙壁上,字迹依然清晰:店主,你要为你的鬼把戏付出代价,你卖给我们水喝,却把好酒留下。

“街道边的小酒馆里,墙上画的酒神浑身挂满葡萄,每一颗果实都饱满得仿佛就要胀破。

“羊毛作坊、商店、印染店、客栈的墙壁上,到处都留有庞贝人的印记。尤其是一家丝绸商店,还正在进行模特儿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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