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密码》第七章 丛聚而茂盛的绿叶

 

红衣侍女——小丝公主走在稀疏的树林里,不断地向驿道上张望。初次放飞的青春靓丽的东国公主,她也没有防备,自己心里怎么忽然有个人了呢!

小丝一边胡乱地行走,一边瞭望和寻觅,似乎忽然想到自己在车上让彩帕转圈的场景,脸蛋儿又热热地红了。

红着脸蛋儿,去旁边植物中采撷了一把枝叶,举起来,绕着细白的手腕儿,在空中转起圈来。

 

023

 

在东汉洛阳专供番邦夷人住宿的驿馆里,安德鲁·昆塔,菲利普和迈克尔,普拉斯,最后检查一遍装满中原丝绸的临时库房,锁上了门。

他们在客房里坐下来歇息,已经将广告服装换了下来。

“不错,很好。”昆塔说,“丝绸搞足了,全力以赴考虑回家的行程。东汉皇家大商队就要动身了,我们得整备车马,结伴行走,以策万无一失。”

菲利普说:“这个事情十分重要。皇家行动是不会让无关人员靠近的,何况我们这么大一个商队。怎么才能接近有关人士,并且让他同意让我们结伴?”

迈克尔说:“大汉皇上给我们题字,使通万里,不是个通行证吗?”

昆塔道:“我们得去联络,人家不会主动为我们提供支持。需要我们主动。拿着大汉皇上题字的丝帛,恐怕也进不了宫中。皇家禁卫森严,如何才能获得我们所需要的情报呢?普拉斯你是我们中最聪明的人,你懂汉话,熟悉汉人的脾性,这个任务非你不能圆满完成。”

普拉斯说:“我一般化,但我的师傅是个绝顶智慧的人,他曾经告诉我,赛尔丝这个国家,就是一根一根的丝织成的网。所有的丝织成了网,叫做关系网。我们外国人来到赛尔丝,像进了迷宫,办事情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其实很简单,在这个由丝成网的国度,你随便找到个丝的头,进入他们的关系网,一步一步地探索,最终总能达到你的目的。”

昆塔说:“我们有大汉皇上的题字,必要的时候亮出来作为法宝就成了。”

“是这样吗?”迈克尔说,“太好了。我真愿意现在就出去试试。我们出去试试?”

“关系网?这个国家,是一根一根的丝织成的关系网?”安德鲁·昆塔说,“进入他们的关系网,一步一步地探索,最终总能达到你的目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坚决支持。菲利普,你在这里坚守后方吧。我们出去,见识见识普拉斯所说的的丝和网。”

普拉斯说:“安德鲁,这样支持是不够的。需要珠子,需要我们从罗马带来的珠子,需要一些小的,也需要大的。被汉人称作大秦珠的宝贝,当作礼物送出去,才有效果。我们送礼,对方收礼,就好合作啦。”

昆塔说:“小珠子都快用完了,大的更少,你要干的是大事情,当然可以用的。菲利普,拿珠子来,把小珠子给迈克尔,把那个蓝色包装盒的大珠子给普拉斯先生。对,包装盒上是一位罗马美人儿。美人儿,帮助我们吧。”

迈克尔将小珠子揣了起来,普拉斯将大秦珠揣了起来。

普拉斯和迈克尔走到大街上。昆塔跟在后面。

他们看到一个背着柴梱的穷人走过。迈克尔问:“普拉斯你说随便找根丝线的头就可以了,这位樵夫,他怎么样?”

普拉斯说:“他不是不行,问题是麻烦,你去结识他,顺着他的关系走,得绕很多冤枉路。最好一上来就找到一个当官的,大夫,或者小将军,至少他不是个出力的人,而是个出卖智慧的人,出卖心计的人。”

“哦,我知道了,穷人不行。这个国家,它在织关系网的时候,优先织进去的,是有权有势的人。”

“对啦。最好找到个人,他有亲戚在大汉皇宫里边当差,我们就可以走上捷径了。等等,你看,这个挑着货物的人,招呼他,应该有戏。亲爱的汉家朋友,你好!”

这个汉人挑着货架,然而并不沉重。货架干净整洁,蒙着一层粗布。他驻足回了个点头和微笑:“你们的汉话说得很好。”

“请恕冒昧,你是在为自己家运东西吗?”

“不是,为我的东家。”

“你有东家,对我们来说太好啦。我们想通过你跟你的东家见见面,聊聊天,长长知识,交交朋友,也可以购买你们的货物。你们大汉人都太有知识了,你看好不好?”

“这个没有问题。我们东家老爷是个好人,有人缘,有家产。夏天和秋天收购生丝,冬天和春天纺织和印染。”

“好极了。我们就是从遥远的西域来购买丝绸的。现在就可以跟着你前往拜访吗?”

“可以啊。我这就要到了,跟着我走。”

挑货人走走前面,三个西方人跟着后头。昆塔想帮助挑货人挑担子,一番交涉和谦让之后,挑过来,居然歪歪扭扭走了起来,引得洛阳路人频频驻足,观赏热闹。

 

024

 

洛阳挑夫的东家并不是豪门大户,只是在扛活者的眼中比较殷实罢了。位居城墙脚下,有院落两所,其中一所住人,另一所是作坊。

罗马客商拜见了东家。东家与他们坐在廊庑下,请他们吃瓜子,喝水,聊天。

普拉斯向洛阳东家介绍说:“这位是昆塔男爵,昆塔先生。”

东家说:“哦。昆塔先生,非常欢迎你们,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昆塔赞美东家:“你的作坊很不错,每天都有丝绸生产出来。丝绸是美好的纺织品,我们西方人非常喜欢。”

“耕田,纺织,两大要事。我们汉家有句俗话,耕读传家。意思是,一个好人家,法宝有两个,老辈人要子子孙孙记住:耕田,纺织。书上说,一夫不耕或受之饥,一女不织或受之寒。一个男人,不爱耕田,他的一家人会挨饿,一个女子,不爱纺织,她的一家人会受冻。这是老辈人传下来的大道理。”

普拉斯翻译道:“一个男人不耕田,他一家人要饿肚子,很难受的,一个女人不纺织,她一家人要露屁股,很羞耻的。”

昆塔问:“请教一个:现今,大汉中原的丝绸有多少种?”

“我可以告诉你,多了。”东家扳着手指头,说,“纱,绢,锦,绣,绫,罗,缣,绮,缟,绦,缎,练,素,纺,多了,合起来都叫帛。帛,就是丝绸。”

“太丰富了,名字这么多。我们只知道丝绸这样一个叫法。”

“不只是叫法,它们是不一样的。纱是最细最薄的,用平织法织出来的。精细的素纱,薄如蝉翼,做成衣服,轻薄透明,全衣攥在一起,不过鸡蛋大小一团儿,重量不到一两。”

普拉斯翻译说:“最薄的丝绸叫纱,像蝉的翅膀。”他使劲学了一声长长的蝉鸣。“就是这个虫子的翅膀,透亮的。美丽的女子穿在身上,妙不可言。”

东家接着道:“锦,也很轻薄。俗话叫轻锦。锦上有直行排列的花纹,花纹分一色、双色和三色。花纹轻易看不见,要在太阳下面斜着看才能看到。罗,是透亮的。罗的经纱相互交缠,放大,放大,会看到胡椒孔。粗细花纹,相扣相叠。绮,平纹底上起斜纹花样,云气华藻,美不胜收。绦,织出来就是带子。”

罗马客商感谢东家,赠予东家两颗鲜亮的珠子,请东家介绍更有身份的新的朋友。东家介绍了个亲戚,乃是一位读经课徒的学究。

学究说,他在洛阳太学亲自聆听过当今皇上的课程。

东汉时期的学究不简单,常常因为学生高就而扬名。这位学究的徒弟新近有进宫走上主要工作岗位的,乐得把徒弟请了来,跟昆塔他们相见。

到底是读经出身的,徒弟极其有礼貌,一揖又一揖。普拉斯转达昆塔的意思说:“我们想知道一些消息,好跟大汉皇家商队结伴西行。”

学究和徒弟分别接受了罗马明珠。徒弟说:“有位在宫中走动多年的朋友,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这个在宫中走动多年的朋友却是了得,职级虽然低,却是皇家的侍者。侍者的好交情中,竟有黄门侍郎抗桂。抗桂将作为此次皇家商队的监事使,随从给事中郑众一起西行。

普拉斯兴奋地对昆塔说:“关系被我们找出来了,我们的大珠子有对象了,找到了姓抗的,送给他大珠子,给他看一看他们皇上的题字,估计一切都不在话下了。”

当晚,昆塔、普拉斯和迈克尔见到了抗桂。抗桂是个胖子,操着女人腔,当然是身体被改造的原因。他的行政级别甚高,因而气度甚为不凡。

普拉斯说:“这位是罗马来的客人,购买汉家丝绸的商人,安德鲁·昆塔男爵,他非常敬仰您。”

抗桂说:“哦,你们就是皇上宣见过的罗马商客?”

“正是。”昆塔从袋子里抽出一幅金黄色的丝帛,缓缓展开,上面正是汉明帝的红色题字:“使通万里”。

抗桂赶紧起身,扭转屁股,朝着题字下拜。

普拉斯说:“昆塔男爵的商队想跟大汉皇家的商队结伴西行,特来请求将军给予照应。”

抗桂说:“这个……这个……这个……”

普拉斯说:“昆塔先生专程给您送来一颗巨大的罗马明珠,大秦珠,请笑纳。”

抗桂接过高档礼盒,拿起里面的大秦珠掂量了掂量,说:“这个……事情,本官当然可以帮忙。皇上为你们题的有字,作为下官,理应遵从皇上的旨意行事。只是,这颗珠子,受之有愧。”

普拉斯说:“无愧,无愧,请您收下。”

抗桂唤来站在门口的小心腹,将大秦珠交给他:“收着吧。”转过头来说:“虽然并无具体圣旨,本官领会皇上呵护东西通商的美意,西行一路上,可以照应你们。但你们不要乱找我,不要乱找皇家的‘东城贩营’商队,你们指定个联络的人,必要的时候,听我的招呼就是了。”

普拉斯翻译了抗桂的话给昆塔听。

昆塔说:“普拉斯,当然是你了,联络官就是你。”转而对抗桂介绍道:“抗官长,普拉斯,联络官普拉斯先生。”

“嗯。”抗桂眯着眼道,“你们算来得及时,回去就可以做启程的准备了。我们明天启程。我会报知郑将军,走出京畿地界之后,允许你们随行。约摸三天以后,你们有事情就可以找我了。”

昆塔说:“听官人先生的。”

普拉斯对抗桂转译道:“遵命,我们会照你说的办。”

昆塔他们一行人走出来,走在东汉皇宫旁边的小街上,为打通了东国关系而高兴。

普拉斯说:“你们看,我们找到了一根丝线,顺着它捋,就捋到了关系网上的一个结,恰是我们想找到的一个结,是这样吧?”

 

025

 

星转月移,曙色渐现。东汉洛阳皇宫的轮廓愈来愈清晰。文武百官迤逦上朝。早朝毕了,鱼贯走出。

没多久,许多豪华的车辇来在了宫门前。这是为皇上、皇后和公主预备的。汉明帝刘庄、明德皇后、十三公主和她的母亲先后登上了车辇。

他们前往孟津谒灵。

汉光武帝长眠在洛阳城北四十里外的孟津白鹤原上,谓之原陵,有较长一程距离。中途休息的时候,皇上刘庄对十三公主讲述先帝在公元57年的操劳和忙碌。

公元57年,先帝已是六十三岁的老人了,但还是像以前那样,天一亮就上朝,直到天黑了才休息。一旦有点空闲时光,先帝会把一些有文化的人或懂谶纬的人叫到身边,跟他们讨论经书中的文章,切磋纬书中的词语,直到夜静了才睡觉。

作为太子的刘庄,心疼父皇的健康,说:“父皇的圣明比得上唐尧、虞舜,但是却不大符合黄老清静无为的要求,未免有点太累了吧!我想您还是从现在开始多养养精神,过一过优哉游哉的日子。”

先帝摇摇头说:“我喜欢这些事情,并不感到疲劳。”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终究年纪不饶人,春季的一天,鸡鸣时分,先帝早朝去,只觉得眼皮滞重,身体倦怠,跌倒在洛阳南宫前殿上,再也没能够站起来。

先帝的遗诏是:“朕无益百姓,皆如孝文皇帝制度,务从约省。刺史、二千石长史皆无离城郭,无遣吏及因邮奏。”

明帝叹息道:“先帝不让百官离开所执之事为他吊孝,他做到了让人最后的感动。”

刘庄说:“先帝生逢乱世,王莽政令朝出暮改,生灵转徙沟壑,饥民揭竿造反,绿林、赤眉遥相呼应之际,乘势揭竿,志在匡复汉室江山。昆阳之战,先帝雄武初显,以少胜多,后来,杀王莽,灭新朝,攻邯郸,诛王郎,波澜壮阔。高邑登基,延揽英雄,削平天下,定都洛阳,偃武崇文,以柔道治国,终使社稷安宁,百姓乐业。”

遥遥望见先帝的“原陵”了,明帝道:“先帝的寿陵是窦融将军负责建造的,当时他上表说,洛北大原,十分广袤,不用考虑面积,应该壮观威严,彰显帝王气派。先帝看了窦融的表奏,批曰,古者帝王之葬,皆陶人瓦器,木车茅马,使后世之人不知其处。文帝能明终始之义,景帝能守遵孝道,遭天下反复,而霸陵独完受其福,岂不美哉!今所制地不过二、三顷,无为山陵,陂池裁令流水而已。”

刘庄说:“先帝反对奢华铺靡,力行节俭薄葬,革除厚葬为德、薄终为鄙的陋习,自己是身体力行的。先帝治天下,轻徭薄赋,使黎民安居乐业,百事繁荣兴旺,可他登极直至驾崩,未曾片时不在简朴。先帝的寿陵,选择黄河一侧清静之地,不与历代帝王争邙山,也是他一生宽厚容让的写照……”

午时,皇家谒灵车马到了光武帝“原陵” 。

原陵有神道、陵园和祠院构成。整个陵园南倚邙山,北临黄河,近山傍水,蓊蔚肃穆。壮观巍峨的阙门,前面是宽阔的神道,直达陵前的祭祠。

在司礼官员引导下,明帝刘庄在前,明德皇后和十三公主的母亲及十三公主在后,缓步走到祀坛前,施大礼,上高香,许宏愿。

“孩儿偕儿媳、孙女谒见父皇。”明帝缓缓地说道,“小丝女儿就要远行,后辈内心百感交集,特来父皇面前请行。”

孩儿在下,禀告父皇:

若论亲情温暖,皇家应该领所有黎民百姓之先,成为他们的表率。然而,正如父王一再强调,我大汉刘家,所负社稷重任,又须臾不可忘怀。

汉家为天下苍生,历来不惜自我。过去二百七十年间,十五度和亲,刘家大汉公主、宗女,远嫁匈奴、乌孙番邦,担承和亲大命者,已有十五人之多。她们为社稷,为西域平安,为百姓福祉,立下了不磨的功勋。

今派小丝女儿远去,肩挑重任,和亲西域。女儿所在彼方,促使瞿萨旦那成为汉家属国,今后,通行汉话,阅读汉典,聆听汉乐,推广汉舞,报效父皇,立功社稷。

祭祀毕了,一家人又默默地守候一阵,等待高香燃得差不多,方相偕离开。

明德皇后对刘小丝说:“皇上方才所言极是,瞿萨旦那往后成了汉家属国,女儿虽处遥远,也宛然汉家门前。”

小丝说:“女儿记下了。”

十三公主的母亲祝福女儿,说:“有先帝保佑,皇上放心,母亲也便放心了。”

刘小丝说:“女儿不会辜负先帝和父皇,牢记拳拳嘱托和谆谆教诲,将大汉责任深藏内心,为西域福祉躬身亲行。”

天将黑时,回到宫中。次日早上,明帝、明德皇后和小丝的母亲送女儿远嫁。

在钟、磬、鼓、笳等乐器联合演奏的宏大雅乐声中,小丝公主再拜明帝、再拜皇后和母亲,在侍女们的搀扶中,泪水涟涟,一步三回头地走向车马。

明帝、皇后和小丝的母亲也在流泪。

瞿萨旦那国的迎亲人士祖赫热等,大汉将军郑众、监事官抗桂等受命西行和亲的汉家大臣,列队在车边迎候,东汉刘家王朝的公侯贵戚、皇帝的近身重臣等,缓步相送。

公主上了车。祖赫热等上了车。郑众、抗桂等拜辞皇上汉明帝,上了车。

车队在大院里排成多层环形状态,车篷上,写着“东城贩营”字样的菱形招贴十分显眼。

马蹄踏响,车轮转动。簇新的高头车马,鱼贯衔尾而行。

一片片车轮,越转越快……

庞大商队的车轮在转动。转动。转动。转动……

 

026

 

出了洛阳城,一路向西走,车队到了古老中国的古老西行驿道崤函道上的一处关隘——汉函谷关。

安德鲁·昆塔的罗马车队停在一边。骑马的昆塔让马绕到一边,礼貌地让“东城贩营”商队走过。

“东城贩营”商队车辆很多,其中一辆豪华的商车撩开了帘子,活泼可爱的十三公主刘小丝探头观察,发现一只蝴蝶随车飞行,她回身拿起一片彩帕,一转一转地逗弄蝴蝶。

这辆豪华商车恰好走过昆塔面前,昆塔忽然看到车上的刘小丝在不停地让手中的彩帕转圈。美丽的人儿在向他转弄彩帕?昆塔受宠若惊,急促地摘下头上的帽子回应地转动起来。

刘小丝的视线与昆塔的眼光交汇,惊讶,慌乱,吐下舌头,赶紧缩回自己,拉下车帘。

在刘小丝捂着胸口无法平静的当儿,侍女织云和绣雨一齐关切地围拢来询问她:“怎么了?”

小丝强自镇定,说:“没有,没有什么。这是到哪儿了?”

织云说:“我刚才悄悄打开这边窗子一条缝,看到过了个大关,问他们,说是东函谷。”

绣雨说:“禀告公主,我们走到新安的函谷关了。”

“哦,知道了,没事了,你们过去吧。”刘小丝说,看织云和绣雨猫到对面窗口去了,她再次试探着撩开窗帘一角望出去。

呀,那骑马的人跟上来了!刘小丝紧张得心跳起来,再度慌乱了。她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心里还想再看一眼他,手却不由自主地缩下来。

车外,昆塔随着走了一阵,正在惶惑车里面的女孩儿是怎么回事,为何跟我打招呼,我回应她时她却退回去了,但见严密的车帘,忽又撩开一角,刚才那个女孩的大眼睛又闪了出来。

昆塔惊喜地拍马跟上这辆车。

可是,车帘犹犹豫豫地又放下了,遮蔽了那双美丽的大眼睛。

车队到了汉函谷关。关驿的长官迎接和慰问“东城贩营”商队。力伕们抬着大量的酒食,送给商队。

公主和侍女们,郑众、抗桂等上等人物,祖赫热等贵客被迎进驿馆的高级房舍吃酒、歇息……

在新安函谷关巨大的车马场,驿丁为“东城贩营”商队换马。

很多兵丁也被调来帮忙。驿丁感谢地对兵丁说:“幸亏你们来相帮,这个把月,关驿太忙太忙了,过不完的大队兵马,刚刚送兵马送了十几天,大商队这就随着来了。好多年没有这样忙过了。”

兵丁说:“你们还好啊,我们几个月一直在大马场驯马,供应西征的军队,累得要命。看样子西域大通道真的要打开了,听说这个“东城贩营”是皇家的。”

“声势和派头这么大,指定是了。”

在驿站的客馆里,郑众、抗桂等官人,祖赫热等贵客受到酒肉招待。十三公主也在一间安静的客房里吃喝,由织云、绣雨等四位侍女陪着。

驿站雇来的侍者小心翼翼地上菜,每上一菜即退到一边侍立。

从驿站停车场望出去,是一片稀疏的树林,树林外面,是绿色的草地。草地上,昆塔和他的人架着石头和铁片在做烧烤。树林里,附近的枝梢间,鸟儿叫喳喳,树林外,远方的天际,夕阳红彤彤。

酒饭过后,东国公主被安排进驿站最高级的房间。

公主一次次地想起车窗外那个棱角分明的西方人的面孔,那个西方人惊喜无措赶紧揪下帽子向她转动的呼应画面,脸蛋儿发热,心窝里跳荡,万千想法,不能自已。

于是,她说:“坐了一天多的车,好闷人,我想出去,我要出去,散散步,散散心。”

织云说:“公主莫要着急,我去向郑将军报告一下,很快回来,将军准了,我们便陪公主出去。”说完就去了。

小丝急着出去,说:“到驿站背后走走,不需要报告了,走,绣雨。”

绣雨急了,不晓得如何劝阻公主,一连声地说:“公主莫急,等织云回来咱就出去。公主莫急,等织云回来咱就出去。”

“等什么呀,天越来越晚,我还想多走一会儿,走远一点呢。”

“不敢啊,公主。怎么敢这样出去?公主现在虽然没有穿戴皇上所赐的凤冠霞帔,身上服饰在这山野荒僻之地也是光彩耀眼,这样出去,有人认出眉目,安全保障受到威胁,我们从人怎么是好啊?”

小丝公主眼珠快速地转了一圈,即速脱下冠和帔,不由分说,塞给绣雨:“我们俩换一换,快,你脱下外衣给我,换一换好了。快呀,快呀。”

“哎呦你呀!”绣雨无奈,只好脱掉自己的水红色粗服给小丝,小丝飞快地穿在身上,夸张地向绣雨做了个鬼脸,嬉笑着跑了出来。

绣雨穿戴了公主的丝绸服装,和另两位侍女跟出来,小丝已然走远。

在附近执勤的官兵看见绣雨装扮的公主走出客房,立即主动地跟随在她身后远处及两侧,进行保护。

红衣侍女——小丝公主走在稀疏的树林里,不断地向驿道上张望。初次放飞的青春靓丽的东国公主,她也没有防备,自己心里怎么忽然有个人了呢!

小丝一边胡乱地行走,一边瞭望和寻觅,似乎忽然想到自己在车上让彩帕转圈的场景,脸蛋儿又热热地红了。

红着脸蛋儿,去旁边植物中采撷了一把枝叶,举起来,绕着细白的手腕儿,在空中转起圈来。

织云去请示郑将军回来,不见小丝公主和绣雨,急忙找出来,看到公主,问着“公主你们怎么这就跑出来了?”定睛一看,哪里是刘小丝啊,是绣雨换了小丝的穿戴。“你们搞什么鬼呀?公主呢?”

靠近驿馆的疏林边缘恰好有几株大树是密集的,安德鲁·昆塔男爵从树后转了出来。

刘小丝扭头的当儿看到了昆塔,快步从一大片高可过人的灌木林后绕了过去。

织云、绣雨和另外两个小侍女朝小丝原先走去的方向追踪,眨眼不见了小丝,慌乱起来,相互询问,向四外观望。

习习晚风中,小丝和昆塔走近了。

小丝非常惊讶自己的大胆,手抚胸口,低头又抬头,抬头又低头。在昆塔伸展双手欲来迎接的当儿,她忽而调皮地一笑,把手中采撷的枝叶分给了昆塔一枝。

昆塔惊喜而恭敬地接过,小丝已转身跑了。

留在昆塔手中的,是一枝丛聚而茂盛的绿叶,绿叶正中,有两朵艳丽的小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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